她的声音不算特别响亮,但清晰、稳定。老张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含糊地“哦”了一声。主持会议的主任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不同的东西。
那天晚上,她在咨询笔记上写道:“今天,我第一次在‘委屈’来袭时,没有逃跑。我听见了它的声音,它告诉我,我需要被尊重,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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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是细微而缓慢的,但确实在发生。
她开始学着在工作和家庭之间,划下一条模糊但确实存在的界限。她不再把工作图纸带回家画,而是在下班前,用十分钟整理好次日思路,然后告诉自己:“工作模式关闭。”回到家,哪怕再累,她也强制自己放下手机,专心陪孩子玩十五分钟积木,或者读一本绘本。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高质量陪伴,竟让她内心的愧疚感减轻了许多。
她也不再硬扛。有一次,孩子高烧不退,丈夫出差,她看着手头即将到期的图纸,第一次拨通了主任的电话,清晰地说明了情况,请求将工期宽限一天,或者请同事暂代。主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说了句:“孩子要紧,工作你安排好。”
放下电话,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有委屈,没有眼泪,只有一种为自己争取到空间的、微小的胜利感。
又一个周四,心理咨询室里。
“上周,哭了几次?”周老师问。
刘莹认真地回想:“两次。一次是看到孩子画的全家福,把我画得特别小,躲在爸爸身后,当时很难过。另一次是……看电影感动哭的,不算吧?”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当然不算。”周老师也笑了,“感觉怎么样?”
“像……像一直漏水的阀门,终于被自己一点点拧紧了。”刘莹想了想,认真地说,“周老师,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家庭和工作,或许根本没法真正‘平衡’,那是一个太完美的词。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艰难的切换和取舍。我接受了自己有时候会搞砸,接受了孩子生病时我的无能为力,也接受了工作中无法让所有人满意。当我接受这些‘做不到’,反而觉得肩膀上的重量,轻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她顿了顿,眼神里有了一种新的东西,“我学会了在眼泪要来的时候,先停下来,听听它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是太累了?是受委屈了?还是需要帮助了?然后,试着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想起昨天,在变电部办公室,一个新来的女同事因为图纸被打回而红了眼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刘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递上一张纸巾,轻声说:“没关系,我第一次被退回七八次呢。去洗手间洗把脸,回来我帮你看看。”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但不同的是,她不再只是那个一委屈就流泪的脆弱者,她也在学习,如何成为那个可以传递一点点理解和力量的人。
窗外,夜晚城市灯火通明。刘莹知道,明天依然会有画不完的图纸,孩子依然可能会突然生病,生活依然是一地鸡毛。那根弦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放松,但她终于开始学习,如何与这根紧绷的弦共存,如何在自己的节奏里,找到片刻的安宁。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情绪浪潮淹没的小船,她正在努力,为自己打造一副小小的、却属于自己的船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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