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捻着那冰凉的、蕴含着致命风险的药粉,胡老扁的内心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油灯如豆,将他沉思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一如他此刻的心绪。
苏婉清冒险送来的这包“剧毒之药”,意图很明显,是要他行险一搏,以“重病”或“濒死”之态,换取被移出军营、脱离杨虎臣直接控制的机会。这无疑是眼下唯一可能从内部破局的方法。
然而,其中的风险,胡老扁比任何人都清楚。曼陀罗、洋金花,尤其是那炮制过的微量雷公藤,皆是虎狼之药,药性峻烈,稍有不慎,便是经脉俱损,脏腑衰竭,真正的回天乏术。
这已不是在治病,而是在与阎王对赌,赌的是他对药性的精准掌控,赌的是杨虎臣对“无用之人”的态度,赌的是苏婉清在外接应的时机!
不用此法,困守于此,待杨夫人身体渐愈,自己价值降低,杨虎臣耐心耗尽之时,恐怕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下场未必比现在好。而且,医馆已被查抄(虽苏婉清言暂保,但形势定然不妙),学徒流散,那些依赖他的贫苦病患又当如何?他一身医术,难道真要困死在这军营之中,沦为权贵的私属?
思及此处,胡老扁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不能坐以待毙!这“生死一线”的险关,他必须去闯!
决心已下,接下来便是无比缜密的计算。他仔细估量着每一味药粉的分量,在脑中反复推演服下后可能出现的症状、时间以及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他不能真死,但必须“演”得足够真,真到让军营里那些医官束手无策,真到让杨虎臣觉得留着他只是个麻烦。
他选定了一个方案:以曼陀罗花粉和微量雷公藤为主。曼陀罗能致人昏聩、幻觉、脉象紊乱,制造出危急的假象;而那微量的雷公藤,则能引起剧烈的呕吐、腹痛,造成中毒的体征,但剂量经过他严格控制,应不至于造成不可逆的肾器损伤。他必须在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前,引导他人做出“送出军营”的判断。
时机亦至关重要。需选在杨虎臣在场,或能迅速惊动他的时候发作,如此才能最快做出处置决定。同时,也要给苏婉清留出足够的反应和布置时间。
接下来的两日,胡老扁表现得一切如常,甚至对杨夫人的调理更为上心,开的方子也越发显得“高明”,仿佛已渐渐安于现状。杨虎臣听闻孙掌柜的回禀以及胡老扁近日的表现,心中颇为满意,认为此人才已大半入彀。
第三日午后,胡老扁照例为杨夫人诊脉后,向杨虎臣汇报情况。
“督办,夫人脉象渐趋平和,气血滋生,恢复之势良好。再静养半月,辅以药膳,应可下床缓慢活动了。”胡老扁语气平稳,带着医者的笃定。
杨虎臣闻言,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拍了拍胡老扁的肩膀:“好!胡先生,你功不可没!待夫人痊愈,我定重重赏你!”
胡老扁微微躬身:“此乃胡某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道,“只是……胡某近日翻阅军中医书,见一古方,名为‘五石更生散’,据说有强健体魄、增益精神之奇效,其中一味‘紫石英’,不知军中药库可有储备?胡某想借来一观,或可斟酌用于夫人后续调理,以固根本。”
他故意提及这等带有方士色彩的“强身”古方,并表现出浓厚兴趣,正是为了进一步麻痹杨虎臣,让其以为自己已开始为长久留在军中做打算。
杨虎臣不疑有他,哈哈一笑:“这有何难!我即刻让人去取来!” 他转身便吩咐副官去办。
胡老扁心中计算着时间,知道机会来了。他借口要回去斟酌方剂配伍,告退回“静心苑”。
回到房中,他立刻行动起来。他取出早已分好剂量的药粉,用少量温水调和。那药粉色泽灰暗,气味怪异。看着这碗决定命运的“药汤”,胡老扁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仰头将药汤一饮而尽!
药液入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辛辣与苦涩,迅速滑入腹中。
他平静地走到床榻边,和衣躺下,在心中默默计数,感受着药力在体内逐渐发散。
初时并无异样。约莫过了一刻钟,他开始觉得腹部隐隐作痛,如同刀绞,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知道,这是雷公藤的药性开始发作。他强忍着不适,调整呼吸。
又过片刻,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景物开始旋转、模糊,耳边也出现了嗡嗡的鸣响。曼陀罗的药效上来了。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混沌,视线里仿佛有光怪陆离的影子晃动。
他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门外经过的仆妇听见。
“胡先生?您怎么了?” 仆妇推门进来,见到胡老扁蜷缩在床,面色青白,冷汗淋漓,身体微微抽搐,顿时吓坏了。
“肚……腹痛……呕……” 胡老扁断断续续地说着,猛地侧身,做出欲呕吐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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