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辣斐德路(今复兴中路),一扇不起眼的黑漆铁门后,隐藏着的却是上海滩权势版图上不容忽视的一座山头——杜公馆。与白牡丹公寓那种流于表面的奢华不同,杜公馆的底蕴是内敛而森严的。高大的院墙隔绝了外界的所有窥探,院内林木深深,看似随意点缀的太湖石、亭台水榭,皆暗合风水格局,行走其间,能感受到一种无声的威压,仿佛每一片树叶后面都藏着警惕的眼睛。
胡老扁在那位精干的陈明宇引导下,穿过几进庭院,来到一处名为“涵碧轩”的临水书斋。书斋内陈设古雅,紫檀木书架上典籍林立,多宝格里摆放着古玩玉器,空气中弥漫着上等沉香宁神定志的幽香。一位身着藏青色杭纺长衫、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如古井的中年男子,正临窗而立,手执一卷古书,仿佛一位避世隐居的学者。若非早知其身份,胡老扁绝难将眼前之人与那位叱咤风云的青帮大亨杜月笙联系起来。
“杜先生,胡济仁先生到了。”陈明宇躬身禀报,语气恭敬。
杜月笙缓缓转过身,放下书卷,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胡先生,冒昧相请,叨扰了。”他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沉稳的气场,目光在胡老扁身上扫过,平和之下是洞悉世情的锐利。
“杜先生言重了,能得先生相召,是胡某的荣幸。”胡老扁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坐。”杜月笙示意胡老扁在旁边的黄花梨木椅上坐下,自己也落座主位,陈明宇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听闻胡先生医术超群,尤精妇科,在广慈医院已是声名鹊起,连史密斯那样的洋博士,都不得不对先生刮目相看。”杜月笙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赞赏,却并无试探之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月笙虽是一介粗人,然对先生这等身怀绝技、又能坚守本心的高士,向来是敬佩的。”
“杜先生过誉,胡某愧不敢当。不过是尽医者本分而已。”胡老扁谨慎应对。
杜月笙微微一笑,不再绕圈子:“今日请先生来,实是有一事相求。是……关于内子。”他顿了顿,语气稍沉,“她身子一向较弱,近年更是……月事紊乱,时常崩漏不止,面色萎黄,精神短少,看了不少中西名医,汤药不知吃了多少,总是时好时坏,难以断根。月笙心中忧虑,听闻先生妙手,故特请先生前来,为内子诊视一番。”
胡老扁心中明了,所谓“内子”,并非杜月笙那位众所周知的正室夫人沈氏,恐怕是其颇为宠爱的一位姨太太。他不动声色,点头道:“胡某自当尽力。还请夫人出来一见,容胡某望闻问切。”
杜月笙却摆了摆手:“内子性子羞怯,不惯见生人,尤其……是男医生。不知先生可否……隔帘诊脉?”他提出了一个在当时大户人家颇为常见,却也极考验医者功力的要求。
胡老扁略一沉吟,便应承下来:“可。”
杜月笙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轻轻击掌两下。书斋内侧一道珠帘掀起,一名穿着淡紫色旗袍、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到帘后坐下,伸出一只戴着翡翠镯子、纤细却略显苍白的手腕,搁在帘外早已备好的脉枕上。珠帘晃动,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气息微弱。
胡老扁净手后,走到帘前,在三指搭上那手腕之前,先凝神静气,仔细观察了帘后之人的大致坐姿与气息流动。随后,他才屏息凝神,将指尖轻轻按在那冰凉的腕部皮肤上。
脉象沉细欲绝,若有若无,如同游丝!且节律不齐,时有间歇(代脉)。这是心脾气血极度亏虚,乃至阴阳离决之危象!远比杜月笙轻描淡写的“月事紊乱、崩漏”要严重得多!
他心中凛然,沉声问道(既是问病,也是说给帘后的病人和杜月笙听):“夫人可是不仅月事崩漏,色淡质稀,更觉心悸怔忡,夜不能寐,寐则易醒,醒后汗出湿衣(盗汗)?且气息短促,动则尤甚,不思饮食,食后腹胀?面色是否晄白无华,唇甲色淡?”
帘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惊讶的“是……”。连旁边的杜月笙脸色也凝重起来,胡老扁所说症状,分毫不差!
胡老扁收回手,面色沉肃,对杜月笙道:“杜先生,夫人此症,非比寻常。乃长期失血耗气,导致心脾两虚,气血衰败,已损及根本。脉象沉细微绝,且有代脉,乃是‘虚劳’重症,危如累卵!若再不及时固本培元,恐……有性命之虞。”
杜月笙闻言,脸色骤变,一直沉稳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惧与急切:“竟……竟如此严重?!先生!可有救治之法?需要什么药材,但说无妨!便是天上的星星,月笙也设法去摘来!”
“药固然重要,然此证关键,在于‘固摄’二字。”胡老扁沉声道,“需大剂甘温峻补之品,重建中焦(脾胃),益气摄血,宁心安神。寻常方药,恐力有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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