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举动看似各走一线,实则互为补充:蔡叔掀起民众向心的“慈悲”外衣,管叔制造“天命未绝”的宗族符号,霍叔则从外患制造内忧。
三监像三只不同的潮汐,拍打着镐京这艘脆弱之舟的不同肋位。
朝堂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那日清早,周公在御前开列了三封密奏:一为粮运紧急配置,二为安民赈济,三为严惩扰乱者。
周公的声音在大殿回荡,不带一丝责怪的尽头,可每句都切中了要害:“国家在于民生,若吾等不先濡养百姓之根,何以论政策?然扰乱法度者,亦须有以治之之法,绳之以法,示后世。”
他既要抚慰,又要震慑,口气里出现了权衡与无奈。
姜子牙在殿角冷眼旁观,手里已不是昔日的玩物,而是打神鞭与几纸奏章。
他对周公低声道:“公旦,三监之流,最忌我们以礼以德之名,反而以兵以律之实收割民心。臣有一策:先以赈济抚民,再以公开审判示众,惩奸显正,方可拔其根而非只砍其叶。”
周公点头,他明白任何过急的惩戒都可能被三监渲成“迫害义民”的镜头,从而为他们招来更多怨愤的燃料。
于是,周公采取了两头并行的策略:白天,他下令散粮与减免赋役,广开药庐、设立义棚;夜间,他派出隐忍的密使,截获、审讯并处死了数名明示或暗中煽动之徒,但这些惩处皆在深夜密行,不以惊动民众为名,司法与仁政并行,试图将怒火压在心下,而不是让它燃成烈焰。
然而,三监的手段更为狡黠:他们故意放出消息,说周公“暗杀义士”,让那些已经被同情之情烘托起来的百姓更易相信“官方暴虐”的说法。
镐京的街头深夜也并不平静。
一队自称“追随殷祀”的人闯入一户穷人的宅院,硬要收走屋内仅存的铜器与衣被,声称这是祭祀用具。
此举本来是掠夺,却被迅速渲染为“天命之举”,有人当街哭喊,更多的人心生恐惧而趋附。
周公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残酷的洞察——政治的善意若无刚劲的护栏,就会被狡诈者当作武器反用。
与此同时,镐京内也暴露出不少内应。
几名宫中小吏被发现频繁在夜间外出,衣袖里藏着殷纹的小符。
有人在夜市上目击管叔的使者与一番僧侣交换银两,之后便看到同一僧侣在翌晨集市中口诵佛号,话语里夹带“公旦辜民”的讥刺。
姜子牙命人潜探,发现这些僧侣多为伪装,他们受三监资助,或为钱,或为权,或为旧恨,成为搅动人心的血缘。
周公并未示弱。他把年少的成王领到都城的大广场,在成王面前公开与百姓对话,听取他们的疾苦。
成王的脸上还有童稚的稚气,但周公让他亲手分粮,亲手安抚寡妇,这一幕被姜子牙暗中安排的文士们记录成法帖,四处宣读。
周王的亲民形象,用最直接的方式打散了三监所欲营造的“王权自私”的影子。
更重要的是,周公命令在镐京内外修缮学馆,日间讲学,夜间诵读律令,广邀贤士讲述礼乐之道,用文化与制度撑起国家的“软边界”。
他让儒士、乐师、工匠、医生轮流为民办事,以此收拢被恐惧拉开的社会裂口。
若说三监以恐惧与怀旧蛊惑民心,周公则以现实的温饱与文化的归属进行还击。
可政治的天平终究是摇摆的。
一次夜间巡逻中,一名周公的亲兵在西市被埋伏,身受重伤,刀上带着异族的符印。
消息如野火一样传来,镐京的市民再次被恐惧点燃:有人说是外族乘虚而入,有人说是三监雇凶。
周公不得不公开将数名疑犯抓捕示众,并在市井前开庭。
此举一方面回击了三监的匿名暴行,另一方面也使得部分温和派大臣紧张起来,担心公开法场会刺激更多的悲愤。
几日之后,一位名叫柳衡的儒士在朝中高声论说:“仁不能只为善行,亦需以公法为盾。若以仁为托,任由暗流汩汩,不几何时,仁本身便会被吞噬成谬误。”
此言得到了不少中庸与法家倾向的官员的赞同。
周公见机,他并未贸然借助刑法压制所有反抗,而是在各地设立了“抚民官”与“督粮使”,使得赈济不再成为疑云的标的,而是真实的公共事务。
夜深人静时,姜子牙独自一人站在宫墙之上,俯视着镐京千家万户的灯火。
他知道,眼下的每一次善政都是在刀刃上行走。
三监终究还有力量,他们可以等待风向再次偏转;而周公则必须在众声喧嚣前,稳住那一线民心。
政治的柔软与刃锋在这里并行,谁也不能偏废。
姜子牙在怀中抚了抚打神鞭,低声自语:“此局非兵可定,亦非德可全。须以智、以礼、以法并行,方可使这座城在风浪中不沉。”
镐京的夜风越发寒凉。
城外,三监的篝火仍在隐隐亮起;城内,周公的公文堆得如山;而市井之上,孩子们在破碎的瓦砾旁捡拾残羹,人们嘴角的笑容又多了一分勉强。
政治的善恶、权谋的阴阳,都在这座城的每一砖一瓦中被写就,未来的日子里,这些表象将不断被放大、被扭曲,直到下一次明火与暗流真正交融为灾。
——
这正是:
暗手长藏市井间,方寸仁政护孤安。
血火未熄民心乱,权谋试探夜更寒。
周公暂以仁政与制法压制顽流,三监试探未止,镐京虽得片刻安宁,但暗潮正悄然聚集,下一次的冲撞,恐怕将更难以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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