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却缓缓起身,手执玉笏,转身向外,声音清朗:“将那等喧哗之民带来,不可伤之。孤欲亲问。”
周公的“亲问”,不是刑讯,而是以周王室的礼和德来面对矛盾,他要让齐地百姓亲眼看到,周室的权威和公正,比齐侯的“威”更具力量。
齐侯心中一凛,知周公此举,乃要以“礼”平谣。
若他阻拦,反显心虚;若任由其行,恐惧之气必散入齐都百姓之心。
齐侯的思虑,在一瞬间权衡了利弊。
周公以退为进,将政治斗争转化为一场礼的较量,逼迫齐侯进入他设定的框架。
片刻后,数名衣衫褴褛的百姓被带至殿前,跪地不敢抬头。
这些百姓的面容,带着风霜与惶恐,他们的出现,让高高在上的朝堂与市井生活连接起来,增添了一份沉重的真实感。
周公缓步上前,俯视他们,语声温和而清晰:
“汝等所言齐侯失德,可有凭证?”
众人惶恐摇头,喃喃道:“小人但闻市井之语……”
周公沉默片刻,忽然命侍者取来礼器与香案,当殿设坛。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礼器与香案的出现,使朝议的氛围瞬间转向了庄严的宗庙祭祀。
周公的意图,是将这“市井之语”的政治事件,提升到天命与祖宗的层面来裁决。
“传礼官,行祭以证心。”
礼官闻命,登坛焚香。周公亲执玉圭,对天而拜,语声沉稳,字字如钟:
“有罪在己,愿天鉴明;若无曲直,愿礼为证。” 这简短而有力的誓词,不仅是对天地的请愿,更是对在场所有诸侯和卿士的道德绑架。
他以周室宗周之尊,行最古老、最神圣的礼仪,为的不是惩罚,而是重建信任。
殿上诸侯震动。
齐侯不敢作声,唯有随之叩首。
齐侯的叩首,是形式上的服从,也是内心的忌惮。他无法对抗周公手中那柄无形而神圣的“礼器”。
礼成之后,周公将玉圭献回案上,缓缓起身。
“谣言起于惑,惑因无信。今礼既行,天与人共鉴。若再传此谣者,视同逆礼!” 这一语出,声震殿宇。
他以“礼”为界,将谣言定义为逆礼,不仅是政治上的叛逆,更是触犯了周室以天命为基石的统治秩序。
群臣惶惶,百姓顿首。
齐侯面色一沉,却只能应声道:“殿下公正,齐侯自惭。”
当晚,齐都街头谣言尽息,取而代之的是对周公“以礼服人”的敬畏。
百姓自发燃香叩天,称“周礼有灵”,他们敬畏的不仅是天命,更是周公背后那套井然有序、能分辨曲直的制度。
而暗巷中的那些传信者,听闻此事后神色皆变。
他们原以为借“民怨”可动摇齐侯统治,却未料到周公直接绕过齐侯,以更高的权威和神圣性,将民怨的火苗强行熄灭。
“周公……竟以一礼破乱言。”
“若再不行动,齐地将彻底归顺周。” 关东诸侯所谋,乃是借齐地的异心,削弱周室在东方的影响力。
周公此举,无异于在他们预设的棋局上,直接落下一枚“定乾坤”的死子。
有人冷声答道:“那便掀更大的乱。礼,可安国;亦可为乱者所借。 礼法森严,亦束缚人心。”
这句话,揭示了潜伏势力对周礼本质的洞察——礼制虽能约束人心,但也可能因其过于僵化而成为新的反抗工具。
次日,周公巡礼继续。
齐侯奉行周制,城中礼乐再起,表面一派祥和。
这种祥和,是周公权威下的秩序,是齐侯不得不吞下的苦果,它像一层薄冰,掩盖着沸腾的暗流。
但在东门之外,微风卷起的尘土中,一封加急密信正从齐都暗暗送往鲁地。
这封密信的终点,并非鲁侯一人,而是通过鲁地这个周室在东方的桥头堡,迅速传遍整个关东诸侯,那些与齐侯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共同抵制周室集权的旧盟友。
关东旧盟的火种,再次被点燃。
这火种,不仅仅是旧殷余党的复国梦,更包括了那些不满周室不断收紧封国权力、渴望独立自主的诸侯,他们意识到,如果任由周公以“礼”的方式渗透和驯化东方,他们将彻底失去抗衡的筹码。
一场针对周公“东征”的全面反制,已箭在弦上。
这正是:
礼定人心天下安,暗潮仍在旧谋间。
光明压影非终久,风起东齐夜未寒。
这一夜,周公的礼压制了谣言,却也震动了天下。
他以礼器的神圣性和天命的权威,直接瓦解了齐侯内部的矛盾,让周室的价值观取代了地方势力。
这种胜利,比十万甲兵的威慑更具长远的统治力。
关东诸侯再不能坐观,齐地的风尚虽改,却在暗流之下翻腾。
他们明白,周公所行的“礼”,是比军事更难抵御的“文化征服”。
周公或已察觉,那场更深的风暴,才刚刚酝酿。
他知道,他所建立的秩序,与地方豪强的野心之间,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博弈,而他所要做的,就是让周室的“德”与“礼”在东方深深扎根,抵御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喜欢沧海遗梦:从洪荒至现在请大家收藏:(m.zjsw.org)沧海遗梦:从洪荒至现在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