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以北，雾霭苍茫。
周公的巡礼已行至北地，天寒风紧，旌旗猎猎。
一路所至，百官肃拜，诸侯表忠，然在这层层恭敬的礼仪之下，却有更深的暗流，悄然涌动。
北方多山，城郭星列，民心虽安，却受流言所扰。
传言称：“周公专政，幼主无声。”
此语起自市井，却传得甚广。
姜子牙心知有异，遣探密访，探得齐、燕两地之商旅暗传文书，似有人故意播谣以乱人心。
周公于驿馆内静坐，案上烛火摇曳，照亮他深沉的眉目。
他翻阅着密报，轻声道：“礼既行而人心未定，说明礼未至深处。”
召公叹曰：“殿下所行，动天下之信。然人心多疑，若无兵以镇之，恐礼不立。”
周公却摇头，语气笃定：“兵，可镇一时；礼，能镇千世。若以兵平乱，诸侯必以力论尊。唯以礼制心，方能让天下归心于义。”
姜子牙沉声补道：“殿下言之极是。然臣观齐侯、楚伯之举，似有再谋兵意。昨日使者口称愿献乐器，实藏锋芒。若不早防，恐再起波澜。”
周公抬眼望向北方的寒云，目光如刃，语声却如水：“孤知其谋，然不急于断。礼未至齐地，此行未可止。待至齐境，以礼为阵，以德为锋，让他们无路可退。”
姜子牙目露一丝肃意：“殿下欲以巡礼为局？”
周公微微颔首：“正是。齐楚若动，必现其心。孤欲借他们之乱，定天下之序。”
——
翌日清晨，周公命文武整备，北巡继续。
天光初起，霞色铺地，百官列阵。
沿途百姓闻风而至，皆跪道旁迎拜。
“殿下礼行天下，吾等愿奉王命！”
周公微笑颔首，命随官散发粟粮与帛，示恩施德。
民心感动，齐声颂曰：“大周圣政，愿永昌！”
然而就在这一片歌声之中，几骑快马自北地而来，带来急报：“齐楚密使已入卫境，疑与燕地暗通！”
姜子牙闻言，神色一凛，欲令追查，却被周公抬手止住。
“毋躁。”周公淡然道，“此事孤早有料。齐楚若真谋，何必藏？此来之意，不过是再试孤心。”
他目光远望，风卷旌旗，寒意骤重。
“诸侯欲乱，礼必先立。若心未定，则以德为刀，削其浮意。”
姜子牙低声道：“殿下欲以巡礼之势，反制暗谋？”
“非反制。”周公的语气轻得几乎听不见，“而是让他们自现。”
——
镐京之北，礼行已过半途。暗流在地表下翻涌，周公却愈发沉稳。
礼在行，势在聚。
人心在试探的交锋中，逐渐明辨了方向。
——
暮色沉沉，北风卷起城阙边的枯叶，天际隐隐有雪意。
周公驻跸于北境的卫城，此地偏远，却是关东诸侯的交通要道。
夜幕之下，巡礼的仪仗静默如铁，唯有宫灯的火光在风中摇曳，仿佛一双双注视天下命运的眼。
姜子牙缓步入帐，身披狐裘，神情肃然。
他将密探的最新情报呈上，沉声道：“殿下，齐侯已暗派使者入魏，意欲借魏地南通郑国。楚伯之势虽远，却同样在动。此非偶然。”
周公看着那几封封蜡尚未干透的书信，手指轻敲案几，神色未变，只道：“齐、楚、郑、魏……皆有意试探天命。孤若动，便坠其计。孤若静，他们自乱。”
姜子牙顿首应命，却仍忧心道：“殿下，若他们真结盟相图，北巡之礼岂不成陷？”
周公起身，缓步走至帐外，抬头望向天边的星斗。
天高地阔，北辰之光清冷如刃，映在他眼中，折射出深不可测的光。
“姜尚，”周公轻声言道，“天下非一日可安。礼之所至，必有阻；德之所行，必有人疑。孤若不以天下为赌，又何以让后世信周德之深？”
他顿了顿，语气忽沉：“况且——他们所谋，不过一时。孤所谋，是百世。”
姜子牙心中一震，默然垂首，片刻才低声道：“殿下所虑，乃大势也。”
——
翌日晨雾未散，周公召诸侯使臣入殿。
齐、燕、卫三方的使者齐聚于堂中，皆以礼为名而来，实则互相探视，暗流在殿下涌动。
周公神色从容，身着深青朝服，步履稳重。殿上陈列礼器，金玉相映，气象肃然。
他缓缓开口，声如钟磬，清彻堂宇：
“今日之礼，非为一地之安，乃为天下之序。孤奉先王遗命，巡礼诸邦，以明德抚人心。诸侯若能守礼而不逾度，天下自安；若弃义而逐利，终将自灭。”
齐使微笑，口称“盛德”，却语带试探：“殿下之礼，虽曰定天下，然齐地百姓困于征役，恐难以尽奉。”
周公神情不变，只淡淡一笑：“齐地之困，孤知也。故孤此行，所行之礼，不止奉天命，更为恤民心。若齐地能遵礼自省，孤愿以粟十万、帛千匹，济其民荒。此礼，非示恩，乃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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