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家隐在老干部小区深处,红砖小楼在暮色中沉淀着旧时光的厚重。门厅里,淡淡的樟木家具气味摸上去像光滑温润的旧书封皮,包裹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底蕴。叶帆提着茶叶,手心微潮。苏晚晴开门,米白色针织衫的柔和并未完全消解空气中那无形的、带着审视感的低气压。
“来了。”她侧身让进,声音低而清晰,像落在寂静水面上的雨滴,“我爸…就问些情况,平常心。”
客厅里,苏卫国放下手中的《参考消息》,老花镜后的目光温和却如探照灯般扫过叶帆全身,带着岁月沉淀的穿透力。简单的寒暄在袅袅茶香中流淌。苏卫国的问题像精准的手术刀,切口干净利落:
“老城厢收尾,工人情绪都稳住了?”
“嗯,都妥善安置了,有活干,心就定。”
“听说…之前遇到点小麻烦?”老人呷了口茶,语气随意,眼神却锐利。
“处理了,按规矩来。”叶帆回答得滴水不漏。
当话题滑向长乐里投标与那台要命的设备融资担保困局时,苏卫国放下了筷子,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动作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设备升级,是正路。想行船远,龙骨得硬。”苏卫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铅块砸在桌上,“担保这道坎…晚晴在银行,规矩是铁打的,她帮不了你太多,这是她的命,也是她的盾。”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实质般锁住叶帆的脸,空气瞬间绷紧,“小叶,你知道晚晴为什么肯这样…为你破例周旋吗?”
叶帆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苏晚晴。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汤匙在清汤碗中缓慢地搅动,漾开细小的涟漪,沉默得像一尊冰冷的玉雕。
“不是她念什么弄堂旧情,心软。”苏卫国的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千层暗涌,“是因为你像一个人。”
“像谁?”叶帆的声音有些发紧,喉咙发干。
“像她亲生父亲,林国栋。”苏卫国吐出这个名字,空气仿佛骤然凝固,带着陈年旧事的尘埃与铁锈味。
苏晚晴握着汤匙的手指,关节无声地绷紧,泛起青白色,指节清晰得如同嶙峋的山石。
“林国栋?”叶帆对这个名字一片空白,只感到一股沉重的寒意从脊椎升起。
“一个了不起,也…固执到死的实业家。”苏卫国缓缓道,目光穿透时光的迷雾,“二十多年前,沪市第一批乡镇企业、出口加工,他是弄潮儿。眼光毒,胆子壮,厂子红火得像烧着的炭炉。”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复杂难辨的激赏,“晚晴小时候,他就抱着她在轰隆的车间里转,指着那些吐着热气的机器说,‘丫头,看见没?实业才是扎在土里的根!金融?那是火!用好了暖身,用不好…烧得你裤子都不剩!’”
叶帆屏息静听,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从未想过,苏晚晴那超越年龄的冷静、对风险的极端审慎、甚至那份近乎苛刻的“规矩”,竟源于如此深重而灼热的过往。
“后来呢?”叶帆的声音干涩。
“后来?”苏卫国眼中掠过一丝沉重的痛惜,如同旧伤疤被揭开,“后来,心太大,摊子铺得没了边。撞上大调控,三角债像绞索一样勒过来…银行翻脸抽贷,比翻书还快!昔日称兄道弟的伙伴,躲得比兔子还快!”老人的声音低哑下去,像砂纸摩擦着粗糙的木头,“他押上一切,押了房子,押了车子…最后,连给晚晴妈妈救命的钱,也填进了那个无底洞。”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一个刮着十级台风的夜里,他从自己那栋已经抵押出去、破败不堪的办公楼顶…跳了下去。那一年,晚晴…刚满十岁。”
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冰冷的实体,瞬间填满了整个客厅。只有墙角那座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像时间冷酷无情的脚步,一下下敲在人心上。叶帆感觉喉咙被无形的扼住,几乎窒息。他终于明白,苏晚晴为何选择银行信贷——她是在试图理解、掌控甚至驯服那股曾将她父亲焚烧成灰烬的力量,那名为“金融”的凶猛野兽。
“她妈妈…伤心过度,没熬过第二年冬天,也走了。”苏卫国沉沉一叹,像背负着万斤重担,“我那时…正好经办他破产清算的案子…后来,就收养了晚晴。”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眼眶是红的,但眼神却像淬过火的寒冰,平静得惊人,甚至带着一丝拒人千里的锋利:“爸,说这些做什么。” 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我是要告诉小叶!”苏卫国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叶帆的灵魂,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晚晴帮你,不是施舍!不是念旧!是看到你在她父亲跌倒的地方,自己咬着牙爬了起来!一步一个脚印地打地基、做实业!她信你走的路是对的!但也比谁都清楚,这条路下面有多少看不见的窟窿!有多少吃人不吐骨头的陷阱!”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碰撞般的决绝,“所以她才用她的方式,用规矩、用风控,在你能站稳的圈子里,帮你把篱笆一寸寸扎紧!死死扎紧!而不是像当年那些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最后却抽梯子跑路的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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