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者”那冰冷的扫描如同退潮般消散，留下死寂般的虚空。叶帆瘫坐在椅子上，意识如同被撕裂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瓷器，布满看不见的裂纹。苏晚晴冲进来，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嘴角尚未擦净的血迹，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
“叶帆！你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去拿水和毛巾。
叶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他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他闭上眼，感受着意识深处那“文明协议（残片）”模块散发出的、比之前略微明亮却依旧微弱的光芒，以及系统界面上那条冰冷的提示——【待观察变量】。
临时豁免。死缓。
这四个字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灵魂上。他之前的奋斗，击败陈浩，对抗“协作者”，构建“价值共生”的生态……所有这些，在更高维度的“规则”面前，仅仅换来一个“观察”的机会。他的生死，帆石的存亡，乃至他所践行的这条道路是否正确，都悬于一线，取决于他未来是否能持续证明自己的“低熵增”价值。
这不是胜利，这是一张更加残酷的考卷。
“我没事。”叶帆的声音沙哑，他推开苏晚晴递来的水，挣扎着站起身，目光重新投向那面巨大的电子白板。上面，“协作者”的标记已经黯淡，但旁边新出现的“收割者”和“待观察变量”字样，却散发着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
“刚才……发生了什么？”苏晚晴心有余悸地问道，她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能感觉到叶帆经历了一场远超常人理解的凶险。
叶帆没有详细解释，那太过惊世骇俗。他只是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一个更强大的‘存在’注意到了我们。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为我们赢得了一次机会，但也仅仅是一次机会。从现在起，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慎，更加……符合‘秩序’。”
“秩序？”苏晚晴有些不解。
“创造价值，降低内耗，提升整体福祉，推动可持续的、正向的文明演进。”叶帆的目光扫过白板上“价值共生”四个字，“这就是我们理解的‘秩序’，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他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部通话键，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透出一种浴火重生后的坚定与冷冽：“通知所有核心管理层，一小时后，紧急会议。”
一小时后，帆石总部最大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所有接到通知赶来的高管都感受到了叶帆身上那股不同以往的气息，那是一种背负着巨大秘密和压力的沉静，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叶帆没有解释“收割者”的存在，他只是站在台前，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缓缓开口：
“诸位，我们刚刚跨越了一个重要的门槛。但前方的道路，并非坦途，而是更加陡峭的悬崖。”
他调出了“帆石开放创新平台”上线后的数据简报，以及“思源科创基金”投资项目的进展报告。
“外界看到的是我们的高歌猛进，看到的是我们倡导的‘价值共生’理念开始被接受。但这远远不够。”叶帆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要建立的，不是一时的商业优势，而是一种能够持续创造价值、抵御内外风险的……‘秩序基石’。”
他指向屏幕上的数据：“我们的开放平台，不能仅仅是技术的展示柜，它必须成为激发全社会创新活力的引擎。我们的科创基金，不能仅仅是财务投资，它必须成为硬科技突破的催化剂和守护者。我们的公益项目，不能仅仅是慈善捐助，它必须成为提升社会基础、促进公平的真正力量。”
“从今天起，帆石的所有战略，都必须围绕一个核心——构建并夯实‘秩序基石’。”叶帆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意味着，我们要将‘长期价值’和‘系统稳健性’置于‘短期利润’和‘规模扩张’之上。”
他下达了一系列具体得近乎苛刻的指令：
- “开放创新平台”设立严格的伦理审查和技术风险评估前置流程，确保释放的每一项技术都不会对社会造成潜在危害。
- “思源科创基金”的投资决策，增加“技术路径社会效益”和“团队价值观契合度”的权重，甚至高于财务回报预期。
- 所有业务板块，必须建立完整的“环境、社会、治理（ESG）”评价体系，并将其与绩效考核深度绑定。
- 内部启动“秩序文化建设”，强调诚信、协作、责任与长期主义，严厉打击任何形式的短视行为和内部消耗。
这些指令，有些听起来甚至违背了资本逐利的本性。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骚动和低声议论。
苏晚晴第一个站起来表态：“我完全支持叶总的决定。帆石追求的，从来就不是简单的财富积累。只有建立在坚实秩序和正向价值上的大厦，才能历经风雨而不倒。”
紧接着，几位核心板块的负责人也陆续表态支持。他们或许不完全理解叶帆更深层的担忧，但他们信任叶帆的判断，也认同“价值共生”的长期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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