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糖第六次敲门时，秋瑾终于放下朱砂笔。书房的地板上铺满了黄符纸，每一张上都画着复杂的符咒。
自从北堂仲邯离开后，她已经三天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姑娘！”楠糖端着食盒挤进门，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您再不出门，奴婢就要把守大门的护卫喊来撞门啦！”
秋瑾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白玉般的脸庞在烛火摇曳下，增添了几分暖色。
她看向窗外，发现街巷间不知何时挂满了五彩布条，远处传来阵阵鼓乐声。
“今日是布利族最盛大的魔织节！”楠糖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满地符纸，“人人都要在家门口放一把魔织草，保佑平安顺遂。街上还有面具游行呢！”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秋瑾起身，从包袱里取出一套崭新的靛蓝色布利族衣裙：“奴婢特意给您准备的，快换上！”
秋瑾被动地换上衣裳。
楠糖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串五彩绳结，仔细系在她腰间：“这是奴婢娘亲教的平安结，可灵验了。”
秋瑾看了看平安结，看得出来很用心。
不知道用来编铃铛可不可以？
鼓乐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人群的欢呼。楠糖眼睛亮晶晶的：“听说今年城主千金亲自带队游行，咱们快去瞧瞧！”
沧澜城的街道完全变了模样。
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魔织草扎成的娃娃，檐下飘荡着五彩布条。
街上行人皆戴着狰狞的鬼面，有青面獠牙的夜叉，也有三只眼的罗刹，在黄昏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骇人。
“姑娘看那个！”楠糖指着路边一个小摊，“入乡随俗，咱们也买面具吧！”
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鬼面。
秋瑾的目光却被角落里一个素白面具吸引——那面具只勾勒出简单的五官，眼角垂下两行血泪，诡异中透着几分悲悯。
“姑娘好眼力！”摊主笑道，“这是泣血观音，全城就这一个。”
秋瑾刚要伸手，另一只纤细的手却同时触到了面具边缘。
“抱歉，我也看中这个了。”
说话的是个布利族装扮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颈间挂着繁复的银饰，耳垂上的红宝石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她身后跟着个面容严肃的侍女，腰间别着把镶满宝石的短刀。
楠糖倒吸一口凉气，悄悄扯了扯秋瑾的袖子：“她就是城主千金阿布衣合小姐...”
秋瑾正要松手，阿布衣合却突然笑了：“不如我们一起戴？我知道有个更好的去处看游行。”
她俏皮地眨眨眼，“就当是赔罪。”
没等秋瑾回应，阿布衣合已经拉着她钻进了人群。
楠糖和那名唤作阿牟云的侍女急忙跟上，四人很快来到一处高耸的阁楼前。
“这是我家的观景阁。”阿布衣合骄傲地介绍，“从这儿能看到整个游行队伍。”
阁楼顶层视野极佳。
远处，游行队伍如同一条五彩长龙，在街巷间蜿蜒前行。
鼓乐声中，戴着各式鬼面的舞者腾挪跳跃，做出各种驱邪的动作。
“魔织节是我们布利族最古老的节日。”阿布衣合将面具戴在秋瑾脸上，手指灵巧地系着绳结，“传说千年前，魔族入侵人间，是一位叫的少女用自己的魂魄织成天网，才将魔族封印。”
秋瑾安静地听着。
面具遮挡了她的表情，但微微前倾的身体暴露了她的兴趣。
“所以每年这一天，我们都要戴上鬼面，假装自己是更可怕的恶魔，吓跑那些蠢蠢欲动的邪祟。”阿布衣合说着，自己也戴上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好玩吧？”
秋瑾点点头。
透过面具的眼孔，她看见街上的孩子们追逐打闹，商贩们吆喝着节日特制的小吃，一切都那么鲜活生动——这是她在梦婆山从未体验过的热闹。
“对了，还没请教姑娘芳名？”阿布衣合摘下面具，露出明媚的笑容。
“秋瑾。”
“好名字！像秋天的美玉。”阿布衣合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我带你尝尝魔织节特供的五毒糕，是用五种药材做的，能驱邪避灾...”
就在这时，阿牟云突然按住腰间的短刀，警惕地看向楼梯口：“谁？”
一个撑着红伞的身影缓缓现身。
伞面抬起，露出鲜于晴鹤那张与秋瑾有五分相似的脸。
她今日穿着素白的布利族服饰，眼角那颗泪痣红得刺目。
秋瑾静静地看着她，眼光闪过金纹琉璃异色。
“打扰了。”鲜于晴鹤微微欠身，双眼含笑：“我只是来送个礼物…送完就走。”
她将一个绣着彼岸花的锦囊放在地上，转身离去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秋瑾一眼：“七月十五快到了，姐姐可别玩得太忘形。”
阁楼内的气氛顿时凝固。阿布衣合疑惑地看着秋瑾：“她是你妹妹？和你长得有些像，但没你好看。”
阿布衣合：长得怪模怪样的，一看就是心机深沉的女人！
秋瑾摇头，拾起那个锦囊。
里面是一缕银白色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这是谁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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