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同意谈判的消息,像一阵不易察觉的风,悄然吹过死寂的族地。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只有一种更加沉重而复杂的寂静笼罩下来。这并非希望的曙光,而更像是在无尽黑暗中被逼看到的一丝微弱烛火,光芒摇曳,不知是引向生路,还是照向更深的深渊。
在南贺神社的偏殿里,消息首先在残存的高层间荡开涟漪。几位主张谈判的长老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席上,浑浊的眼中老泪纵横。他们为宇智波操劳一生,如今却要亲手将家族的骄傲碾入尘土,那种屈辱感几乎将他们压垮。然而,在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之下,又有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栗——至少,那令人窒息的血色循环,或许能暂时停歇了。宇智波火核靠墙站着,脸上新添的伤疤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掐入肉,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地板也浑然不觉。他曾是最激进的鹰派,渴望用敌人的鲜血洗刷仇恨,但此刻,看着窗外凋零的景象,听着远方隐隐传来的哭泣,那满腔的怒火最终只化为一声压抑至极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他颓然低下头,用沉默接受了这比战死更煎熬的现实。
消息如同水渗入干裂的土地,迅速蔓延至整个族地。最初的死寂过后,是各种压抑声响的混合物。低低的、仿佛怕被听见的抽泣从破败的屋舍中断续传出,这哭声不再仅仅是悲伤,更掺杂着劫后余生的战栗、对未来的巨大恐惧以及无法言说的屈辱。妇人们将身边枯瘦的孩子搂得更紧,眼泪无声地淌进孩子稀疏的头发里,她们不懂什么家族荣耀,只模糊地期盼怀中的骨血能活下去。伤残的忍者躺在冰冷的榻上,望着结满蛛网的屋顶,眼神空洞,不知是该庆幸捡回一条命,还是该悲哀余生将永远活在战败的阴影下。偶尔也有几声压抑的、来自年轻人的不甘咒骂,但很快便消散在更庞大、更令人窒息的求生欲望之中。整个族群弥漫着一种极度疲惫后的麻木,以及对未知命运的深切惶恐。
宇智波苍行走在族人之间,他的三勾玉写轮眼缓缓转动,无声地观察着这一切。在他的“织理”感知中,世界呈现出另一种面貌。那原本指向外部、浓烈如血的“仇恨”之线,正在剧烈地内卷、扭曲,转化为对自身命运的“怨恨”、“屈辱”和“恐惧”。而许多代表“生命”的微弱之线,却因为“谈判”消息的出现,而奇异地稍稍坚韧了一丝,那是对“生”最本能的渴望,脆弱却顽强。
他停在一个角落,看着一位母亲将碗底最后一点糊状食物小心刮起,喂进孩子渴望的口中。孩子贪婪地吮吸着,母亲眼中含泪,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卑微的期盼。几步之外,一名失去右臂的年轻忍者背对着人群,用剩下的左手死死攥着一把生锈的苦无,指节泛白,背影里是全然的灰败和拒绝,仿佛与周围那微弱的求生氛围格格不入。
“宿命……”苍在心中无声地咀嚼这个词。
宇智波的命运轨迹,仿佛从很久以前就被某种力量书写——因失去而孕育仇恨,因仇恨而催生力量(写轮眼),又因这力量而陷入更深的仇恨与孤立,最终被这力量反噬或被手持“正义”之刃者围剿。这条道路,看似是被赋予的强大,实则将整个族群引向了悬崖边缘。而千手呢?他们似乎总站在光照得到的地方,以“守护”与“和平”之名行事,木遁之力磅礴而充满生机,但在这过程里,同样挥舞着毫不留情的屠刀,一步步将宇智波逼至绝境。这看似对立的双方,是否实则被同一套关于“力量”与“对抗”的残酷逻辑所束缚?
这真的是不可改变的宿命吗?
他反思自身所选择的“织理”之路。它追求内在的和谐与对世界之“理”的洞察,艰难无比,见效缓慢,在须佐能乎与木人之术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可笑。但它是否蕴含着一丝跳出那仇恨与毁灭循环的可能性?是否有可能找到一种方式,不是用自己的“理”去强行覆盖或对抗世界的“理”,而是去理解、共鸣乃至融入其中,从而寻得真正的安宁?
这次被迫的和解,是彻头彻尾的屈辱,是家族史上最深的挫折。但或许……它也是一个被痛苦强行撕开的、扭曲的契机?一个让宇智波不得不从仇恨的单一视角,踉跄地转向更复杂、更现实、也更残酷的生存视角的契机?
他不知道答案。他只感到肩头沉重,他的“织理”之路,或许将在未来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脆弱而微妙的新环境中,迎来真正的考验与淬炼。
几乎在宇智波内部被这消息搅得翻天覆地的同时,千手联盟的指挥部里,也正经历着一场风暴。
“阴谋!这绝对是宇智波斑的阴谋!”千手扉间的声音冰冷刺骨,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地图上的标记都跳了一下,“他只是在喘息,在等待我们松懈!想想我们死去的族人!想想那些抱着起爆符冲过来的疯子!相信他们,就是自取灭亡!我们应该立刻集结所有力量,给予他们最后一击,永绝后患!”他的话语像淬毒的苦无,得到了许多深受其害的家族代表——尤其是漩涡一族和部分猿飞、志村成员——的强烈共鸣。恐惧和血仇让他们无法相信宇智波的任何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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