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巷口的梧桐树落下第一片黄叶子时，苏念桃正弯腰给货架最底层的罐头摆齐标签。阳光透过“念桃便民店”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混着酱油的咸香、糖果的甜腻，还有刚到的一批冬储白菜的清冽气，是属于小铺子最鲜活的烟火味。
“桃姐，张婶要的两斤红糖，我称好了。”隔壁修车摊的学徒小磊跑进来，手里拎着个油纸包，额头上沾着点油污，“沉渊哥让我问你，中午想吃巷口的馄饨不？他说要是你累，他就提前收摊回来做。”
苏念桃直起身，揉了揉腰，笑着接过红糖递到柜台外：“跟你沉渊哥说，不用特意回来，我中午煮点面条就行。对了，让他修完那辆三轮车仔细点，张婶家就靠那车进货呢。”
小磊应了声“知道了”，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苏念桃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身拿起账本打算核对账目，可指尖刚碰到纸页，忽然顿住了。
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小腹，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这阵子店里忙，先是分店刚在街那头站稳脚跟，又赶上秋粮上市，进货、理货、对账连轴转，她竟没太留意——这个月的经期，已经推迟快十天了。
起初她只当是累的，毕竟自打和陆沉渊把小修车摊支起来，又盘下这个铺子，就没真正闲过。可这几天晨起总有些恶心，闻着油腻味也不舒服，夜里还总容易醒，这些细碎的异样凑到一起，让她心里莫名地泛起一阵既紧张又期待的涟漪。
“不会是……”一个念头冒出来，苏念桃的脸颊唰地热了，指尖也微微发颤。她放下账本，走到门口望了望巷口，陆沉渊正蹲在修车摊前，专注地拧着螺丝，后背被汗水浸出一片深色，初秋的风拂过，他下意识地裹了裹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她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先不说，等去医院查了再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下午两点多，店里没什么顾客，苏念桃跟隔壁卖杂货的李姨打了声招呼，让她帮忙照看会儿铺子，自己揣着口袋里仅有的几十块钱，往镇医院走去。秋日的阳光不燥，路上的行人慢悠悠地走着，有提着菜篮子的老人，有背着书包放学的孩子，苏念桃却觉得脚步格外沉重，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镇医院不大，挂号处排着不长的队。苏念桃报了妇科，手里攥着挂号单，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叫号。旁边有个孕妇正被丈夫扶着坐下，肚子已经显怀了，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丈夫小心翼翼地给她递水，那模样让苏念桃看得有些出神——要是真的怀孕了，陆沉渊会不会也这样？
“苏念桃。”护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站起身，手心都出了汗，跟着护士进了诊室。医生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问了几句情况，便开了单子让她去做B超。缴费、排队，等躺在B超室的检查床上时，苏念桃紧张得闭上了眼睛，听着仪器的嗡嗡声，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别紧张，放松点。”医生的声音很温和。
几分钟后，检查结束了。医生拿着报告单看了看，抬头冲她笑了笑：“恭喜啊，怀孕六周了，胎心很稳。”
“怀……怀孕了？”苏念桃猛地睁开眼，声音都有些发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是怀孕了。”医生把报告单递给她，“前期要多注意休息，别太累，营养跟上，记得按时来做产检。”
苏念桃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上面“宫内早孕”几个字清晰地映入眼帘，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她捂着嘴，强忍着没哭出声，心里又酸又甜，像是揣了颗糖，又像是落了块暖石，稳稳的，满满的。
从医院出来，秋风一吹，眼泪才顺着脸颊滑落。她抬手擦干，笑着看了看手里的报告单，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她没直接回铺子，而是先往巷口的修车摊走去。
陆沉渊刚修好一辆自行车，正拿着抹布擦手，抬头就看见苏念桃回来了，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光彩，眼睛亮得像含了星子。他放下抹布迎上去：“检查怎么样？是不是累着了？医生怎么说？”
一连串的问题里满是担忧，苏念桃却只是笑着，把手里的报告单递给他：“你自己看。”
陆沉渊疑惑地接过，目光落在“宫内早孕”那几个字上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眨了眨眼，又仔细看了一遍，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旁边的小磊凑过来瞧了瞧，立刻欢呼起来：“沉渊哥！桃姐怀孕了！你要当爹了！”
“当爹……”陆沉渊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猛地抬起头，眼神直直地望着苏念桃，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的手微微发颤，想去碰苏念桃，又怕碰坏了似的，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腕，指尖烫得惊人。
“桃桃……”他声音沙哑，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是真的？我们……我们有孩子了？”
苏念桃点点头，眼眶又红了：“嗯，医生说六周了，胎心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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