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砖地上，映出两道依偎的身影。小院里静极了，只有老槐树的叶子偶尔被风拂过，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混合着两人平稳的呼吸，格外静谧。
苏念桃翻了个身，依旧毫无睡意。身旁的陆沉渊察觉到她的辗转，轻轻侧过身，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里：“睡不着？”
“嗯。”苏念桃往他怀里缩了缩，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安稳了许多，“脑子里净是以前的事，像放电影一样。”
陆沉渊抬手，轻轻抚着她花白的头发，指尖划过她眼角的皱纹，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是想起红星大队的日子了？”
“是啊。”苏念桃闭上眼睛，思绪飘回了几十年前那个改变她一生的夜晚。
那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关键节点——订亲夜。前世，她就是在这个晚上，被媒人哄骗，稀里糊涂地和邻村的懒汉王二柱订了亲。王二柱好吃懒做，还嗜赌成性，婚后不仅对她拳打脚踢，还把家里的积蓄挥霍一空，最后更是因为欠债跑路，留下她和年幼的弟弟妹妹，在村里受尽白眼和欺负。
重生回来，当媒人带着王二柱一家上门提亲，拿出厚重的彩礼，说着“二柱是个老实人，以后肯定能对你好”的鬼话时，苏念桃强压着心里的恐惧和愤怒，当场就翻了脸。
“这亲，我不订。”她记得自己当时声音都在发颤，却眼神坚定，“王二柱是什么人，村里谁不知道？好吃懒做，还赌钱，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给他！”
王二柱的母亲当场就撒起了泼，拍着大腿哭嚎：“苏念桃你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我们家二柱配你绰绰有余，给你这么多彩礼，你还不乐意？我看你是想嫁个富贵人家，做梦！”
媒人也在一旁帮腔：“念桃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不能任性。王二柱家条件好，你嫁过去就是享福。”
苏念桃的父母也急得直跺脚，拉着她的手劝：“念桃，听妈的话，订了吧，家里条件不好，有这么多彩礼，你弟弟妹妹以后也能好过点。”
“不行！”苏念桃挣脱父母的手，斩钉截铁地说，“这亲我死也不订！钱是好东西，但不能拿自己的一辈子去换。我就算自己种地养活弟弟妹妹，也不会嫁给他！”
她知道，当时的自己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疯了。一个没了丈夫（前世的记忆）、带着弟弟妹妹的年轻寡妇（重生后身份），能有人愿意娶，还给出这么多彩礼，已经是“高攀”了。可她清楚地知道，那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后来呢？”陆沉渊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依旧轻抚着她的头发，语气里满是心疼。
“后来，王二柱家闹了半天，见我态度坚决，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苏念桃笑了笑，眼里却闪过一丝后怕，“我爸妈生了我好几天的气，村里也有人背后议论，说我不知好歹，以后肯定没人敢要。”
“那时候，你还在部队，我还没见过你。”她接着说，“我当时就想，没人要就没人要，我自己能种地，能养活弟弟妹妹，日子总能过下去。”
陆沉渊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幸好你没订那门亲，不然我就遇不到你了。”他想起自己退伍回村，第一次见到苏念桃的场景。她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褂子，在地里挥着锄头，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却依旧干劲十足。村里的人都说她性子烈，没人敢招惹，可他却从她眼里看到了坚韧和善良。
“我退伍回村当生产队队长，第一次跟你说话，是因为你种的菜长得特别好，我想让你教乡亲们种菜技术。”陆沉渊笑着回忆，“你当时还挺防备我，以为我也是来劝你嫁人或者占你便宜的。”
“那时候人心复杂，不得不防备。”苏念桃也笑了，“没想到你是真心想帮大家。后来，你经常帮我浇水、施肥，还在我被恶霸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我才知道，你是个好人。”
她想起退亲后的那段日子，自己一个人带着弟弟妹妹，种地卖菜，日子过得格外艰难。有一次，她挑着青菜去镇上卖，遇到了几个地痞流氓，想抢她的菜不给钱，还对她动手动脚。就在她绝望的时候，正好去镇上办事的陆沉渊冲了过来，把那几个地痞流氓打得落荒而逃。
“那天，你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还送我回家，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却帮我挑了一路的菜担子。”苏念桃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后来，我鼓起勇气跟你提亲，你还犹豫了好久。”陆沉渊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你说，你带着弟弟妹妹，怕拖累我。我说，我不怕，我愿意和你一起养活他们，一起把日子过好。”
苏念桃靠在他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那时候我真的没想到，还能有人愿意接纳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你不知道，你的那句话，给了我多大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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