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一座深宅大院。我感觉一切都很陌生。大院内空无一人。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走进这里来。院子的一侧堆着好多杂物,像是建筑工程用的竹制脚手架。杂物上有斑驳的石灰水,呈灰白色。院子的另一侧是一个花圃,像是没有花,只有一蓬一蓬的灰色。那个花圃似乎让我感觉有些忌讳。我不知道,这份忌讳源于什么?我似乎想走近察看,又不敢走近。只用眼角去瞟那儿。像是生怕那一丛一丛的灰色中,突然窜出一个什么来!我抬头朝上看,是雾中的楼台,隐隐约约是花格的木窗。木窗正无风开启,很怪异的感觉。开启的木窗后,正慢慢升起一蓬黑色来。我用手遮眼,从手缝中朝那儿看,慢慢上升的是一个人头。一张很模糊的脸,披头散发,很诡异的看着我……
每一年养春蚕的时节,在大蚕两眠三眠的时候,砖瓦厂必须停火。这是因为,砖瓦厂那个高高的烟囱冒出来的烟雾中,带有氟化物。这些烟雾散粒会污染桑叶。蚕宝宝吃了这些被污染的桑叶会中毒。中了毒的蚕宝宝将不再进食,始终昂着头,很快便会僵死。给蚕农带来损失。所以,每年的春蚕饲养期,企业的主管部门会发来文件,对砖瓦厂停火的事三令五申。乡镇的工办也会转发文件。重申停火的规定。但是,由于砖瓦厂的全面停火,会令砖瓦市场行情徒涨。在价格的刺激下,个别砖瓦厂会铤而走险,点火烧砖,从而引发矛盾。
那一年的五月底,天气将热未热。我未下村,正在办公室看材料。难得有这样的空闲。通常情况下,只要我办公室的门开着,便不断会有人来,很少有能让我静下心来看一会材料的机会。那天上午,我在办公室差不多半天,虽然不时有人在我的门前探一下头,却未见一个人进来。那些探一下便赶紧缩回去的面孔,没有一张是我熟悉的。我有些纳闷,走去门外看看,政府办公室门前的走廊上倒是站着许多人。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便自顾回办公桌前。我懒得去问,如果有事,他们处理不了的,必然早已找我。既然他们不来找我,说明没有什么大事。我乐得偷一份空闲。
临中午了,人群似乎还是没有散去。我得去祭五脏庙了。我从抽屉中拿出饭盆,另一只手拿着一只不锈钢调羹,一边轻轻的敲着饭盆,一边朝楼下走去。走廊上站着的那些人,见我敲着饭盆朝他们走去,便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道。途经政府领导的那两间办公室时,我从门窗口看进去,见里面也站满了人。嘈嘈杂杂的,也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些什么。楼梯上居然也坐满了人!见我敲着饭盆下楼,坐在楼梯上的人赶紧站了起来让出通道。我微笑着朝他们点头,表达了我的谢意。走进食堂,我问大师傅:政府办公室聚了那么多人干什么?她吃惊地看着我说:
“书记你不知道呀,出事了!蚕宝宝中毒死了!他们正围着政府要说法呢!”
“氟化物中毒?”
“是啊,昨天才发生的,今天一早,这么多人便来了。怎么?他们没去找你呀!”
“没有呀,上午我一直在办公室呢!哦,怪不得总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我恍然大悟。真难得哦,政府的那几位领导今天居然没有将矛盾往我这边推。在我的记忆中,这似乎还从来不曾有过。看来,事情并不棘手。我一边吃饭,一边暗暗思忖。下午我得去缫丝厂。印染厂办起来后,污染问题随之而来。小印染企业如何上的起废水净化装置。整套印染设备的价格还没有废水净化装置的代价大呢。再说,企业才只刚刚投产,原始积累也还没来得及完成呢!哪里有资金作新的投入?小镇周围的河港浜汊,水质很快变成五颜六色了。缫丝厂的厂长来电话抱怨说,缫出来的生丝已成了粉红色的了。市里的那家缫丝厂,不愿意回笼这里缫出来的生丝。说,白厂丝带色,还出口给哪个国家去?
这里缫出来的白厂丝因带色而被降了等级影响了出口,意味着市丝绸公司对这里这间缫丝厂的干蚕供应将大受影响,没有了原料供应,缫丝厂只能停产。停产便意味着熟练缫丝工的流失。企业培养一个熟练的缫丝工不容易。在个私毛针织业已成气候的当下,流失一个熟练的缫丝工却很容易。企业停产了,员工的工资自然领不到了,去帮助私人作坊摇横机。能得现钱,谁会对开开停停的企业留恋呢?这可是符合自然法则的哦!
这里的蚕宝宝上山,用的不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柴龙。将干稻草截成一尺多长,然后只需齐腰将它绞进搓着的稻草里。稻草绳是用一个专门的手摇搓绳机搓的。一人在一边摇,另一个人拿着那些截短了的稻草,往绞在一起的稻草绳中塞。一条粗粗的柴龙便形成了。绞进柴龙的稻草根根直立,像刺猬一般。三眠之后的熟宝宝便被轻轻地撒在这些竖着的稻草中。蚕宝宝们会顺着稻草杆爬上去,将茧结在直立的稻草上。只需一、两天的功夫,柴龙变成了蚕龙。一片茫茫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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