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在过于强烈的天光与下方涌动的灵雾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线条却如刀劈斧凿般冷硬而清晰。下颌的线条绷紧,薄唇抿成一道无情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连接着九幽深渊,此刻却清晰地燃烧着两簇跳动的火焰——那是超越了凡俗野望、对那更高维度世界“仙界”最纯粹、最炽烈的渴望之光。这光芒如此锐利,仿佛能刺穿眼前翻滚的云海,直抵那虚无缥缈的仙门之后。
罡风卷起他鬓角几缕未被束紧的黑发,发丝狂舞。他的思绪,却在这登临绝顶、即将叩响仙门的时刻,被那猎猎的风声,猛地拉回了遥远的起点,拉回了那条由无尽血火与尸骸铺就的荆棘之路。
记忆的碎片在眼前飞旋:
初入江湖时无名小卒的血泪:阴冷潮湿的矿洞深处,刺鼻的血腥与汗臭混杂。瘦骨嶙峋的少年凌烬,赤着上身,布满新旧鞭痕的脊背在昏暗的灵石光芒下显得格外刺目。他双手紧握着沉重的玄铁镐,每一次挥下,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肺叶撕裂般的喘息。监工狰狞的咆哮就在耳边,同伴无声倒毙的尸体就在脚边。一块拳头大小、闪烁着奇异幽光的矿石在镐下崩裂出来,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其死死攥在手心,塞进嘴里,用牙齿咬碎,混合着血沫吞下——那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掠夺,为了活下去,为了那微不足道、却能改变命运的灵气。冰冷的矿洞石壁,倒映着他眼中第一次燃起的、野兽般的不甘与疯狂。
及至后来生死一瞬的绝境:幽暗的“蚀骨沼泽”深处,瘴气浓得化不开,腐臭的泥沼下潜藏着致命的毒虫与凶兽。他被三个修为远超自己的仇家逼入绝境,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地垂着,骨头茬子刺破皮肉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脚下是不断翻涌、冒出致命气泡的烂泥潭,身后是狞笑着逼近的寒光。剧痛和窒息感如潮水般淹没意识。就在那死亡触手可及的刹那,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仇家得意忘形时露出的那一丝破绽,不是闪避,而是用尽残存的所有力量,将手中卷刃的断剑狠狠插进身下的泥沼,引爆了深埋在地底、被瘴气浸润了千年的阴火毒脉!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天的墨绿色毒焰瞬间吞噬了追兵凄厉的惨叫,也几乎将他彻底焚毁。当他从滚烫的毒泥中挣扎爬出时,半边身体焦黑溃烂,气息奄奄,唯有那双眼睛,在浓烟与毒雾中亮得吓人,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
到最后成长到能斩断枷锁时的决绝: “血煞门”那由无数生灵骸骨堆砌而成的巍峨大殿,尸山血海,残肢断臂铺满了冰冷的黑曜石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高踞于白骨王座之上、掌控他生杀予夺、视其为最锋利也最卑微工具的门主,正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看着他被迫与同门中最凶悍的“血狼”进行一场至死方休的角斗。锁链缠绕的沉重巨斧呼啸劈来,带着毁灭的风压。凌烬没有退,在那巨斧即将劈开他头颅的瞬间,他矮身、突进,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手中那柄从尸堆里捡起的、布满缺口的短刃,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刁钻角度,精准无比地、带着他积攒了数十年的所有怨毒与决绝,狠狠刺入了“血狼”唯一未被重甲覆盖的腋下要害!滚烫的鲜血喷溅了他满头满脸。他踩着“血狼”轰然倒下的庞大身躯,抬起头,沾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冰冷的眼睛,穿透了弥漫的血雾,死死钉在王座上那张笑容凝固的脸上。那一刻,他亲手斩断的,不仅是“血狼”的生机,更是过往数十年的枷锁与屈辱。大殿内死寂无声,唯有鲜血滴落在地面的嗒嗒声,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也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更恐怖存在的崛起。
每一次濒临绝境,每一次粉身碎骨的边缘,支撑他爬回来的,不是缥缈的气运,而是刻进骨髓里的、近乎偏执的意志,以及对力量近乎贪婪的攫取之心。他像一个行走在无间炼狱的赌徒,每一次押上的都是自己的性命,赢回来的,则是更强大的力量与更广阔的天地。直到今天,站在这修真界的顶点,俯瞰众生。
峰下传来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变得模糊不清。凌烬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头颅,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扫过下方那一片片被划分得泾渭分明、却又共同构成宏大背景的观礼人群。剑修们剑意冲霄的阵列,世家大族宝光氤氲的飞舟,散修们混杂着敬畏与野望的海洋……所有的面孔,在他眼中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板。他看到了狂热,看到了嫉妒,看到了算计,也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对过往一切磨难的最终确认。
双手抬起,抱拳。一个简单至极的礼节动作。
没有激昂的宣言,没有虚伪的辞令。黑袍在罡风中猛烈鼓荡,如同即将展翼的巨鹰。他抱拳的动作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山岳般的厚重感,向着下方那芸芸众生,向着这片曾经养育他也曾试图吞噬他的下界天地,做了一个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示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别飞升,它们,要吃我们请大家收藏:(m.zjsw.org)别飞升,它们,要吃我们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