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非常规生存环境准备的。”陆锋接过话,语气平静而坚定,“周博士,我们探讨的正是这种极限情况下的技术储备。成本固然高昂,但比起潜在的全球性风险,这种投入或许是值得的。您看后面附的几篇参考文献,关于北极苔原地区某些地衣和耐寒浆果的基因研究,我认为很有启发性。”
周毅翻到后面,目光扫过那些陆锋精心挑选的论文标题和摘要,眼神微微一亮。这些是实实在在的前沿研究,显然搔到了他的痒处。
“这些资料……你是从哪里收集到的?有些期刊的访问权限很高。”周毅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带上了一丝学术探讨的意味。
“基金会有自己的渠道。”陆锋含糊道,随即巧妙地转移话题,“我们前期阶段,迫切需要一位在作物生理学,尤其是非生物胁迫(如低温、高盐)研究领域有深厚造诣的专家作为顾问。我们在国内学术圈的匿名评议中,多次看到您的名字被提及,特别是您早年那篇关于‘水稻苗期低温应答机制’的论文,令人印象深刻。”
他提到了周毅一篇相对冷门但极具深度的早期工作。这记马屁拍得精准而含蓄。周毅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遇到知音的微微动容。在应用研究占主导的农科所,他那些偏向基础机理的探索,有时并不那么受重视。
“都是很多年前的工作了。”周毅摆摆手,但语气明显亲切了不少,“所以,陆先生,这个项目目前进展到哪一步了?需要我提供哪些方面的具体顾问服务?”
“目前处于理论验证和初期选址勘探阶段。”陆锋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必须编织一个足够可信的故事,“我们计划在未来几个月内,组织一支小型的先遣队,前往北方某处预选地点进行环境参数实地测量。顾问工作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为我们筛选一批具有潜在极地适应性的作物种子清单;二是在我们传回实地环境数据后,提供专业的种植方案建议,比如水肥配比、光照周期设计等。”
他顿了顿,观察着周毅的表情,然后抛出了核心的诱饵:“当然,这只是第一阶段。如果合作顺利,我们非常希望邀请周博士在适当的时候,亲自前往实地考察指导。毕竟,再多的数据,也比不上专家现场的一双眼睛。项目预算中,有专门的专家咨询和差旅费用。”
“去北方?具体是哪里?”周毅果然被“实地”二字吸引了。对于整天困在实验室和试验田的科学家来说,未知的、具有挑战性的野外环境,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抱歉,周博士,具体坐标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陆锋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这涉及到选址的安全性和项目的独家性。我只能说,是一个远离现有人类活动区,自然环境非常……原始独特的地方。”
周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理解了这种“保密”的必要性。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再次扫过那份建议书,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和陆锋在车里时如出一辙。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恒温培养架轻微的风扇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陆锋耐心等待着。他知道,对方在权衡。对于一个严谨的科学家来说,接受一个来历不明、背景宏大到有些夸张的项目邀请,需要克服本能的不信任。他在赌,赌周毅内心深处对探索未知的科学热情,以及可能存在的、对目前按部就班的研究生活的某种倦怠,会占据上风。
就在这时,周毅的目光被书桌一角摊开的一份内部简报吸引了。简报头版标题是:《近期东南沿海地区土壤盐碱化监测数据异常分析及应对建议》。
陆锋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当然知道那份简报,林舒也提到过类似的数据异常。这是正在缓慢发生的灾难的早期信号。
周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他抬起头,看向陆锋,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陆先生,你们基金会关注全球气候变化。那么,对近期一些……比较异常的气候和地质现象,有什么评估?比如,我们沿海地区出现的,这种非典型的土壤盐碱化速度加快的问题。”
问题突然转向了真实发生的危机。陆锋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大脑飞速运转。这是一个危险区域,但也是一个机会。
“基金会确实注意到了相关报告。”陆锋选择措辞非常谨慎,“我们认为,这可能是全球气候系统连锁反应的一部分。洋流变化导致更多海水侵入沿岸地下水,或者极端天气事件频发带来的风暴潮加剧了盐分沉积。具体的机理还很复杂,但无疑加剧了粮食安全的风险。这也正是‘诺亚’这类项目需要未雨绸缪的原因之一。”
他巧妙地将话题又拉回到了虚构的项目上,暗示当前的异常恰恰证明了他们工作的前瞻性和必要性。
周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陆锋的话。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那些在精心照料下长势旺盛的试验田。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也照出了他眼角的细纹和那份深藏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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