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车的决定像一道冰冷的闸门,截断了所有退路。十一人的队伍,背负着生存的希望和沉重的物资,像一队渺小的蚂蚁,离开了那两辆瘫痪在泥泞中的钢铁躯壳,真正踏入了这片被洪水重塑的、充满敌意的世界。
步行比想象中更加艰难百倍。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没过小腿、甚至及膝的冰冷泥浆。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将脚从粘稠的淤泥中拔出,还要时刻提防水下可能隐藏的坑洼、尖锐杂物或是被淹没的障碍。风雨并未停歇,冰冷刺骨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每一个人,防水衣物很快就被浸透,寒气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陆锋和陈海走在队伍最前面,充当探路者和开路人。陆锋利用他对地形和自然迹象的敏锐感知,努力辨别着相对坚实和高耸的路径,避开那些水面泛着诡异漩涡、可能暗藏深坑的区域。陈海则手持一根长长的探路棍,不断戳刺着前方的水面,确认安全后才示意队伍通过。他的步枪斜挎在身后,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被雨水模糊的景物。
队伍中间是核心的物资携带者和需要保护的人员。林舒和王楠一左一右护着朵朵,她们自己的背包里塞满了食物和药品,步履维艰。周毅死死抱着用多层防水布包裹的种子箱,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抱着整个世界。张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的背包里是精简后的电子设备,重量不轻,压得他气喘吁吁,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那对逃难夫妻轮流抱着小女儿,大一点的男孩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眼神惊恐。受伤的渔民儿子由他父亲和同伴搀扶着,咬紧牙关忍受着腿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脸色苍白如纸。
老赵殿后,他背负着最重的工具包和部分燃油,像一头负重的老牛,沉默而坚定。他不时回头,确保没有人掉队。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脚踩泥水的噗嗤声、风雨的呼啸、以及偶尔被压制的、因滑倒或磕碰而发出的闷哼。绝望和疲惫像沉重的镣铐,拖拽着每一个人的步伐。队伍行进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按照这个速度,在天黑前找到安全庇护所的希望极其渺茫。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周围的景象一成不变,都是无边无际的浑黄水域和被雨水浸泡得发黑的植被。一些低矮的房屋只露出屋顶,像沉默的墓碑。远处偶尔传来建筑物不堪重负倒塌的闷响,更添几分肃杀。
“陆哥……我……我不行了……”张伟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默,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泥水里,背包的带子深深勒进他的肩膀。
“闭嘴!跟上!”陈海头也不回,冰冷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过来。
陆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队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极限的疲惫。他知道,必须休息一下,否则会有人彻底崩溃。
“原地休息五分钟!找高点的地方!”陆锋下令,声音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寻找附近稍微露出水面的土包或残垣断壁,瘫坐下去,贪婪地喘息着。王楠立刻检查伤员的腿伤,林舒给朵朵喂了一小块压缩饼干。周毅不顾浑身湿透,再次检查种子箱的密封情况。
陆锋和陈海则爬上附近一个相对较高的土坡,举起望远镜,焦急地观察着前方。雨幕依旧厚重,能见度很差。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海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低沉,“天黑前如果找不到可靠的庇护所,低温就能要了我们的命,尤其是孩子和伤员。”
陆锋没有说话,他的望远镜缓缓移动,突然,在一个方向定格了。透过层层雨帘,远处似乎有一个异常巨大、轮廓模糊的阴影,突兀地矗立在水域之中,不像是自然的山丘。
“老陈,你看那边!”陆锋将望远镜递给陈海,指向那个方向。
陈海接过,仔细调整焦距。几秒钟后,他放下望远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是船!一艘……很大的船!看起来像是……搁浅了?”
陆锋心中一震,夺回望远镜再次确认。没错!那巨大的阴影,正是一艘船的轮廓!它似乎撞上了什么,或者是因为水位异常上涨而脱离了航道,以一种倾斜的姿态,被困在了这片已成泽国的平原上!从大小和形状看,像是一艘中型的内河客轮或是货轮!
“过去看看!”陆锋当机立断。一艘搁浅的船,在眼前这片汪洋中,无疑是一个潜在的、巨大的避难所!可能有遮风挡雨的空间,甚至……可能有未被带走的物资!
希望,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瞬间点燃了濒临熄灭的意志。
休息时间被迫缩短,队伍再次启程,朝着那艘搁浅巨轮的方向艰难跋涉。这一次,脚步虽然依旧沉重,却多了一分急切和期盼。
越是靠近,那艘船的轮廓就越是清晰庞大。它确实是一艘客轮,白色的船体上布满泥污和锈迹,几层楼的舷窗大多黑洞洞的,像死去的眼睛。船身有明显的倾斜,似乎它的底部搁浅在了一处被淹没的高地上。一些救生艇还悬挂在吊臂上,但随着船体倾斜,也歪歪斜斜,随时可能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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