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绿洲联盟的营地却已悄然苏醒。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喧嚣的呐喊,只有金属与皮革摩擦的细碎声响,以及战士们压抑着的、粗重的呼吸声。
火把被逐一熄灭,只留下必要的几盏,在微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更添几分肃杀。
沈默所在的帐篷里,云隐最后一遍检查了自己的拂尘和符箓,确认无误。追命将淬毒的匕首插入靴筒,弯刀归鞘,动作流畅而沉默。阿穆尔已经等在帐外,他换上了一身紧身的沙色皮甲,背负长弓,腰挎弯刀,脸上用特制的油彩画上了逐风族战士出征前的图腾,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云隐走到榻边,沈默依旧昏迷,脸色在跳动的微弱火光下显得愈发青黑,唯有紧抿的嘴唇还透着一丝往日的倔强与刚毅。云隐伸出手指,再次搭上他的腕脉,感受着那在污浊龙气冲击下依旧顽强搏动的生机,心中暗叹。
他将一道温养元神的“安魂符”折成三角,小心地塞入沈默怀中,与那枚蕴魂木放在一起。低声道:“沈小友,且安心等待。待我等归来,必为你寻得化解之法。”
说完,他毅然转身,不再回头。
帐外,赫连铁雄族长早已披挂整齐,一柄门板似的巨斧斜倚在手边。他见到云隐三人,重重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发!”赫连铁雄低吼一声,如同闷雷。
霎时间,数百名沙民勇士如同融入夜色的潮水,悄无声息地向着黑风煞方向涌去。他们的脚步轻盈而迅捷,常年与沙漠为伴,让他们拥有了近乎本能的隐匿与奔袭能力。
云隐、追命、阿穆尔三人则脱离大队,在阿穆尔的带领下,折向一处看似毫不起眼的、布满风蚀岩的戈壁滩。
按照计划,沙民联军将在天色将亮未亮、人最为困顿的时刻,对黑风煞外围发动猛攻,制造最大的混乱。而云隐三人,则需在此之前,通过密道潜入核心区域。
阿穆尔在一块巨大的、形似卧驼的岩石前停下。他蹲下身,双手在岩石底部一阵摸索,触动了某个机关。只听一阵极其轻微的“扎扎”声,岩石底部竟然滑开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阴冷气息的风从洞内吹出。
“就是这里。”阿穆尔低声道,率先钻了进去。云隐和追命紧随其后。
密道内狭窄而陡峭,一路向下,漆黑一片,只能凭借云隐指尖燃起的一点微弱灵光照明。空气浑浊,石壁湿滑,充满了岁月沉淀的气息。阿穆尔却如同回到了家一般,脚步轻盈而准确,避开地面的坑洼和头顶的悬石。
追命全神贯注,耳听六路,感受着前方可能存在的陷阱或守卫。云隐则默默感应着地脉气息的流动,以及那从深处隐隐传来的、令人不安的残余煞气。
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幽闭的空间内回荡。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
他们都知道,密道的尽头,等待他们的可能是严阵以待的敌人,可能是更加凶险的阵法残余,也可能是那位虽然重伤但依旧神秘可怕的“尊使”。
这是一场豪赌。赢了,便能彻底铲除西漠毒瘤,为沈默争取一线生机,也为沙民换来长久安宁。输了,则万事皆休。
与此同时,黑风煞外围。沙民联军如同幽灵般潜伏在煞气区域的边缘。赫连铁雄握紧了巨斧,望着那片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更显狰狞的黑色盆地,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只等天色再亮一分,便发出进攻的号令。
而在那崩塌祭坛的深处,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下,一双冰冷的眼睛缓缓睁开。尊使盘坐在一个临时开辟出的、布满禁制的狭小空间内,他胸口的黑袍依旧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青铜面具下的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更加深邃,更加冰冷。
他感受到了沙海中那股正在凝聚的、针对他的杀意。也感受到了,另一股更加隐蔽、却直指他藏身之所的气息,正在通过某种古老的路径,悄然逼近。
他的嘴角,在面具下,勾起一抹极其冰冷、充满嘲讽的弧度。
“蝼蚁……总是学不乖。”
风暴,即将以两种不同的方式,同时降临这片死亡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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