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风，与落星山脉的静谧幽邃截然不同。
干燥、凛冽，裹挟着沙尘与一种铁血般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天空是高远的湛蓝，云层稀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在这片广袤而苍凉的土地上。远处是起伏的黄色丘陵与戈壁，近处稀疏的草地顽强地生长着，偶尔能看到成群的牛羊和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岩石。
离开落星山脉的庇护，重新踏入这人烟辐辏之地，沈默一行人立刻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压力。
他们此刻身处北疆与内地交界的一片缓冲地带，距离最近的边城“铁壁关”尚有百余里。虽然暂时摆脱了皇城司和影楼在神都周边的天罗地网，但北疆也绝非太平之地。
沈默骑在马上，一身气息已彻底内敛，仿佛与这北疆的天地融为一体，若非刻意探查，无人能感知到他体内那如同星河般潜藏的力量。他换上了一套北地常见的牧民服饰，风尘仆仆，掩去了原本的清俊，多了几分粗粝。
殷破军依旧昏迷，但眉心的黑气已然淡不可见，呼吸平稳悠长，仿佛熟睡。星陨之地的星辰之力，配合沈默新生的暗银色星辉，对他神魂的滋养效果显着，虽然距离苏醒尚需契机，但性命已然无虞。
陈五的情况也稳定了许多，在沈默定期以精纯星辉滋养下，他枯竭的本源得到了一丝补充，虽然依旧虚弱，但已不再时刻徘徊于生死边缘，偶尔能在颠簸中短暂醒来片刻，喝些清水。
赵铁柱和王栓也换上了牧民装扮，警惕地护卫在队伍两侧。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时刻扫视着四周。经历了皇城追杀与落星山脉的生死考验，这仅存的几名原镇海营悍卒，气质愈发沉凝彪悍。
“先生，前方十里，有个小市集，是附近牧民和行商交换物资的地方，我们可以去那里补充些清水和干粮，顺便打听一下铁壁关和云州的消息。”赵铁柱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一片低矮土坯建筑说道。
沈默点了点头：“小心行事，莫要暴露行踪。”
一行人催马向着市集行去。
市集不大，尘土飞扬，充斥着牲畜的腥臊气、烤馕的香味以及各种口音的喧闹声。南来北往的商人、牧民、以及一些眼神警惕、带着兵刃的江湖客混杂其中。
沈默等人牵着马，低调地穿过人群，购买了一些必要的物资。沈默刻意释放出一丝微弱的气血之力，伪装成一个略有武艺在身的普通行商。
在一个贩卖皮货的摊位前，沈默一边挑选着水囊，一边状似无意地与摊主交谈：“老哥，最近铁壁关那边可还太平？听说北边不太安生？”
那摊主是个面色黝黑的汉子，闻言叹了口气：“太平？哪来的太平哦！前阵子云州那边好像出了大事，具体啥事俺们小老百姓不清楚，但铁壁关的盘查严了许多，对从南边来的人，查得尤其紧！听说是在找什么钦犯……”
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而且啊，关里前几天来了一队人，穿的不是咱们边军的号衣，神神秘秘的，气势吓人得很，连守关的将军对他们都客客气气的。”
沈默心中微微一动。不是边军的号衣？气势吓人？难道是……影楼的人，或者周允道派来的其他爪牙，已经先一步到了北疆？
他面上不动声色，付了钱，拿起水囊，又随口问道：“哦？还有这种事？那云州刘都督那边，没什么动静吗？”
“刘都督？”摊主摇了摇头，“这俺可就不知道了。云州离这儿还远着呢。不过听说……只是听说啊，刘都督最近好像也挺难的，压力不小。”
沈默不再多问，道了声谢，便带着众人离开了摊位。
汇合后，他将打听到的消息低声告知众人。
“影楼的人可能已经到了铁壁关。”沈默目光微冷，“看来，周允道和影楼是铁了心要在北疆将我们拦下，甚至可能已经对刘都督施加了压力。”
“先生，那我们还去铁壁关吗？”王栓问道。
“关必须过。”沈默沉声道，“铁壁关是通往北玄州的必经之路之一，绕行耗时太久，且其他小路更加危险。不过，不能就这么过去。”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市集上来往的人群，最终落在几个蹲在角落、衣衫褴褛、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乞丐身上。
“铁柱，你去那边，找那几个乞儿，花点钱，问问他们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生面孔，特别是那些气质阴冷、不似边军也不似商旅的人。”沈默吩咐道，“顺便，打听一下铁壁关守军换防和盘查的具体时辰。”
“是！”赵铁柱领命，悄无声息地混入了人群。
沈默则带着其他人，牵着马，来到市集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土墙后休息等待。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赵铁柱返回，脸色凝重。
“先生，问清楚了。那几个乞儿说，三天前，确实有一队大概十来个黑衣人进了铁壁关，为首的是个戴着半张金属面具的怪人，眼神看人一眼就让人发冷。他们进去后就没再出来，应该还藏在关内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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