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不是因为安抚,而是因为精力彻底耗尽。眼泪早已流干,在脸颊上留下干涸紧绷的痕迹,像两道冰冷的烙印。杰米僵硬地躺在狭窄的床上,眼睛瞪得极大,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摇曳的阴影。
精疲力尽这个词,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像被抽干了力气,软绵绵地瘫在床上,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困难。大脑因为过度的情绪宣泄和恐惧而一片混沌,嗡嗡作响。
然而,就在这具几乎要陷入昏迷的躯体里,却有一股顽固的、源于本能的警觉在疯狂尖叫——
不能睡!
闭上眼睛,意味着失去对环境的感知,意味着将自己彻底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之中。在那些不堪回首的童年夜晚,每一次不慎入睡,都可能被突如其来的殴打或辱骂惊醒,那种从沉睡中被暴力拽出的惊悸,比持续的恐惧更加摧残神经。
斯内普最后那句话——“如果让我发现你擅自离开这张床……”——像一道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不敢确定“离开”是否包括“睡着”。也许那个男人就在楼下,等待着这样一个“违令”的借口,然后……
他不敢想下去。
于是,他只能拼命地睁大眼睛,对抗着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的沉重睡意。眼皮像灌了铅,不断地想要合拢,每一次短暂的眨动都如同一次危险的诱惑。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试图用细微的疼痛保持清醒,但连这点力气都显得那么微弱。
耳朵极度敏感地捕捉着楼下传来的任何一丝声响——坩埚轻微的碰撞声?或许是魔药完成了?脚步声?他是不是要上来了?每一次细微的声音都让他心脏骤停,身体瞬间绷紧,直到那声音消失,才敢缓缓呼出那口憋在胸口的气。
窗外的天色由深黑逐渐转为墨蓝,预示着黎明将至。时间在清醒与昏沉的拉锯战中缓慢流逝。杰米感觉自己像一根被绷到极致的弦,随时都会断裂。他的意识在清醒的边缘徘徊,眼前开始出现光怪陆离的幻觉,时而是在普威特家温暖的灯光,时而是斯内普那双盛怒的黑色眼睛,时而是童年时那间黑暗壁橱里冰冷的墙壁。
他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耗尽燃料的小船,漂泊在无边无际的恐惧之海上,既无法靠岸,也无法沉没,只能绝望地等待着未知的审判,连闭上眼睛寻求片刻黑暗的安宁,都成了一种不敢奢望的奢侈。
这种被剥夺了最后避难所(睡眠)的折磨,远比一顿实际的责打更加残忍。它从内部缓慢地侵蚀着他的意志,将他悬在崩溃的深渊边缘,反复煎熬。而这一切,都清晰地映在他那双因为强撑而布满血丝、空洞失焦的翠蓝色眼眸里。
黎明的灰白光线如同吝啬的施舍,一点点渗进昏暗的房间,却未能驱散杰米心头的阴霾。那种悬而未决的恐惧,像湿冷的苔藓,附着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滋生蔓延。斯内普没有上来,没有责打,甚至连一句冰冷的嘲讽都没有。这种异常的、死寂的平静,反而让杰米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
不挨打,就不踏实。
这个扭曲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理智。在以往的经验里,疼痛是一种标记,是错误的代价,也是风暴过去的信号。只有承受了应得的惩罚,事情才算“结束”,他才能获得短暂(即使伴随着疼痛)的喘息。而现在,这种预期的惩罚没有降临,就像第二只始终没有落下的靴子,让他的心一直悬在半空,无法落地。危险仿佛变成了弥散在空气中的无形之物,随时随地可能以任何形式出现,这种不确定性比确定的疼痛更令人崩溃。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扫视,最终,定格在窗户框上一个不起眼的、因为年久失修而略微翘起的、边缘生锈的小铁片上。那铁片很薄,带着粗糙的、褐红色的锈迹,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
一种病态的冲动,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菌类,悄然占据了他疲惫而混乱的大脑。
他需要一点“真实”的东西。需要一点清晰的、由他自己掌控的“疼痛”,来为这个混乱恐惧的夜晚画上一个他能理解的句号。需要向自己(或许潜意识里,也是向那个未知的、可能仍在监视他的斯内普)证明,惩罚已经发生,代价已经支付。
他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挪到床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粗糙的铁片边缘。没有犹豫,或者说,他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犹豫”这种复杂的指令。他紧紧攥住那铁片,用那生锈的、不算锋利的边缘,对着自己左臂内侧最柔软、最隐蔽的皮肤,狠狠地、反复地划了下去。
一阵尖锐的、清晰的刺痛感传来。
一下。两下。三下。
动作机械而迅速,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皮肤被粗糙的锈迹割开,细密的血珠瞬间渗了出来,汇聚成几道歪歪扭扭的、刺目的红痕。
疼痛是真实的。血是真实的。
杰米低头看着手臂上那几道渗血的划痕,剧烈喘息着,额头上因为疼痛和这番动作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但奇怪的是,他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恐惧和不安,反而奇异地平息了一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HP蝙蝠和知更鸟请大家收藏:(m.zjsw.org)HP蝙蝠和知更鸟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