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9年2月23日，神都，内宫。
洪天佑的身体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逐渐恢复，但这场大病，加上那个噩梦，让他也感受到了时间的无情。自己不再是当年那个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能连续熬夜处理政务的年轻君主了。年龄增长，精力不可避免地会衰退，帝国的未来，终究要交到下一代手中。
他的目光，落在了太子洪启明身上。
洪启明，生于1874年，按虚岁算，今年已经25了。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早已是成家立业的岁数。近一两年，洪启明开始旁听内阁会议，协助处理一些不太紧要的政务，表现可圈可点，沉稳有余，虽稍欠锐气，但守成足矣。老臣们对他的评价也多是正面，认为他仁厚谦和，是可造之材。
“是时候给他定下一门亲事了。”洪天佑在寝宫里，对皇后周玉茹说道，“太子妃的人选，关乎国本，需得慎重。皇后心中可有考量？”
周皇后叹了口气，她其实早有思量，只是之前皇帝出去“微服私访”了近1年多，不便提及，后来皇帝刚回来没多久又忙又生病了，无暇他顾。如今皇帝主动问起，她便将思忖已久的几个人选说了出来：
“臣妾以为，有几位重臣之女颇为合适。比如国防部长赵铁鹰的幼女，年方十八，将门虎女，性格爽利。或者财政尚书张弼士的孙女，知书达理。再或者，新任珍珠省省长周安邦的族中亦有适龄淑女……”
这些人，无一不是从政治联盟、巩固权力的角度出发，是皇室婚姻的常态。
洪天佑听着，微微颔首，这些都是稳妥之选。他正准备让皇后找个时间，召太子来探探口风，若太子无甚意见，便从这几家中挑选一个贤惠的定下。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当日下午，洪启明被召至皇帝寝宫旁的御书房。洪天佑难得地用了比较温和的语气，询问他对未来太子妃有什么想法，并委婉地提到了皇后考虑的几个人选。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沉稳顺从的洪启明，这次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鼓起勇气，低声地说道：
“父皇，母后……儿臣……儿臣心中，其实已有一人。”
“哦？”洪天佑和周皇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他们身为父母，竟然对长子的感情生活一无所知！洪天佑是常年忙于国事，加之之前“微服私访”近两年，无暇顾及。周皇后虽然隐约察觉儿子近来有些心事，但也没想到竟是这方面，还没来得及细问。
“是哪家的千金？说来听听。”洪天佑压下心中的讶异，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他并非不通人情的父亲，若太子真心喜欢，对方家世清白，倒也未必不能考虑。
洪启明见父皇没有立刻反对，胆子稍大了一些，但仍带着年轻人的羞涩：“回父皇，她……她叫苏婉清，是儿臣在神都大学时的同学。她父亲是……是学部基础教育司的一个主事，名叫苏怀远。”
神都大学同学？学部小官之女？
这个答案，让洪天佑和周皇后再次感到意外。他们以为太子接触的圈子里，至少也该是各部侍郎、将军级别的子弟。
“你们如何相识？她可知你身份？”洪天佑追问，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
洪启明连忙解释：“儿臣在大学时用的是化名‘洪明’，身份也是保密的。与她是在图书馆偶遇，因都喜爱历史和经济学，便时常一起讨论学问……她，她并不知道儿臣是太子。”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着急，“婉清她性情温婉，聪慧好学，不慕虚荣，儿臣与她……是真心相悦。”
初恋？大学同学？隐瞒身份的恋情？
洪天佑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太子的这段感情，听起来像是话本里的故事，充满了年轻人的单纯和美好，但也恰恰是这种单纯，在皇家显得格外脆弱和不合时宜。
他没有立刻表态，只是淡淡道：“朕知道了。此事关乎国本，不可儿戏。你先退下吧，容朕与你母后再议。”
“是，儿臣告退。”洪启明看父皇没有立刻赞同，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恭敬地行礼退了出去。
暖阁内只剩下帝后二人。
“陛下，您看这……”周皇后看向丈夫，眉宇间带着忧色。她身为母亲，理解儿子的感情，但身为皇后，她更清楚太子妃人选的重要性。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官之女，如何能帮助太子？
洪天佑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洪启明性格内敛，能让他鼓起勇气当面提出，可见用情至深。强行反对，恐生隔阂。但若轻易同意，风险又太大。
“传黄三。”洪天佑对着屋外唤了一声。
片刻后，黄三应召而来。
“黄三，去查太子那个大学女同学苏婉清。”洪天佑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把他们的家庭情况，给朕查清楚。祖宗三代，亲朋故旧，有无劣迹，近期接触过什么人，事无巨细，报于朕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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