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内,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粗重的喘息声中缓慢流逝。破晓的微光无法完全驱散深处的阴暗,只在入口处投下几道斑驳、潮湿的光斑。雨水顺着石壁蜿蜒流下,滴答声清晰可闻,像是为这场惨烈逃亡敲打的单调节拍。
季西风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双目紧闭,胸膛剧烈起伏。体内那股因“种子”而激发的、狂暴非人的力量已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废墟。极致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灌注进他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左臂的伤口不再是单纯的刺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伴随着神经末梢灼烧感的钝痛,提醒着他为生存付出的惨烈代价。更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异物感”盘踞不去,仿佛某种活着的、冰冷的东西已经在他的血肉和神经中扎根,暂时蛰伏,却随时可能再次苏醒,反客为主。
他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适应了片刻,才看清石缝内的景象。
宋晚躺在他身旁不远处,身下垫着沈居安匆忙铺就的干燥苔藓和树叶。她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是那种骇人的死灰,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悠长了许多,仿佛一场毁灭性的风暴终于过去,留下亟待修复的残骸。她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沈居安瘫坐在对面,眼镜片上全是水汽和污渍,他正用颤抖的手,撕下自己内衣相对干净的部分,笨拙地替阿永包扎肩头的枪伤。子弹贯穿了肌肉,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和主要血管,但失血不少,阿永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靠着岩壁,额头上全是冷汗,却依旧强撑着保持警戒的姿态,目光时不时扫向石缝外。
而张文瑾,被随意安置在角落,像一具被遗弃的破旧人偶。她呼吸微弱,但胸口尚有起伏。项圈的毒素和“种子”源头的冲击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点生命力,此刻陷入了一种深度的、不知能否再次醒来的昏迷。她的存在,像一个无声的问号,关联着过去的仇恨与未来的谜团。
沈居安处理好阿永的伤口,抬起头,正对上季西风的目光。他张了张嘴,想询问季西风的情况,想问那瓶“种子”提取物到底带来了什么,但看到季西风那深不见底、带着一丝非人疲惫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个沉重而忧虑的凝视。
季西风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暂时无碍。他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体,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已经空了的真空瓶,以及那叠被雨水和血迹浸染得模糊不堪的文件。
“我们拿到了‘钥匙’的部分答案,”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但代价……”他没有说下去,目光扫过自己伤痕累累的左臂,扫过虚弱的宋晚和受伤的阿永。
沈居安默默接过文件和空瓶,看着上面那些关于频率和“种子”稳定模态的理论描述,再联想到季西风刚才那短暂却骇人的爆发,心中已然明了。他们确实在鬼门关前抢回了一条命,但依靠的,是一种极其危险、饮鸩止渴般的力量。
“外面……暂时安静了。”阿永低声汇报,他的声音因失血和疲惫而显得虚弱,“但他们肯定还在搜。这片雨林,我们并不熟悉。”
季西风点头。暂时的安全只是假象。“影武者”损失了人手,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找到一个真正可以藏身、休整的地方。
他强撑着站起身,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让他几乎栽倒,连忙用手撑住岩壁才稳住身形。左臂的伤口因为动作而再次渗出鲜血。
“西风!”沈居安惊呼。
“没事。”季西风咬牙,额角渗出冷汗,“我们不能留在这里。阿永需要更好的处理伤口,晚晚也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恢复。”他看了一眼宋晚,眼神深处是难以掩饰的焦灼。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石缝外那被雨幕笼罩的、无边无际的绿色迷宫。现在,他们失去了明确的导航,失去了大部分装备,带着两个重伤员和一个昏迷者,在这片陌生的、危机四伏的雨林中,每一步都可能是绝路。
选择再次摆在了面前。
是盲目地向一个方向跋涉,赌运气能找到出路或村落?
还是利用季西风此刻或许还残存的、被“种子”强化过的感官,主动去寻找可能存在的、更隐蔽的藏身点,或者……“影武者”在这片区域可能存在的其他据点?后者风险极高,但或许能获取到至关重要的信息、药品,甚至……关于如何控制或清除体内“种子”影响的方法。
季西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昏迷的张文瑾身上。她是唯一可能对“影武者”在此地布局有所了解的人。
他走到张文瑾身边,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她的颈动脉,跳动微弱但确实存在。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醒过来。”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沈居安和阿永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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