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这么慌。怀里的那几页浸着霉味和死亡气息的纸张,像是烧红的炭块,烫得他胸口发疼,又沉得几乎要坠破他的衣衫。
五天前,他按照赵实给的简图和指引,还算顺利地摸到了淮安府山阳县那个不起眼的小村庄,找到了周算盘那间早已无人居住、墙头都长了荒草的旧宅。
撬开书房东墙第三块松动的青砖时,他的手都在抖。砖后是一个小小的凹洞,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不敢多看,迅速将油布包塞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连夜便往京城赶。
起初的两天,风平浪静。他甚至开始觉得这趟差事或许没想象中那么凶险。
但就在他离开山阳县地界,进入扬州府不久,那种被人盯上的、如芒在背的感觉,便如同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
有时是官道上擦肩而过的商队里,某个车夫看似无意扫来的冰冷一瞥;有时是路边茶棚里,独自饮茶、腰间鼓囊的汉子;有时是夜幕降临时,身后远处那若隐若现、如同鬼火般尾随的马蹄声。
他尝试过变换路线,钻山林,走小道,甚至在一个小镇故意滞留半日,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始终挥之不去。
对手的鼻子,比猎狗还灵!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从他一踏进山阳县,或许更早,从他离开京城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某些人的眼中。周算盘的老家,根本就是一个早已张开的陷阱!那份账册副本,是诱饵,而他,就是那条被迫吞下诱饵、正被钓线牢牢拽向死亡的鱼!
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他想过扔掉这要命的东西,或许能换自己一条生路。
但每当这个念头升起,赵实那沉重而悲愤的嘱托,还有那未曾谋面、却因此物而死的周主事的影子,便在他眼前晃动。他石勇虽是个拿钱办事的跑腿,但也知道信义二字怎么写。既然接了这趟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得把东西送到!
他开始拼命。不再走官道,专拣最难行的荒山野岭,渴了喝山泉,饿了啃干粮,困了就在树杈或岩石缝里眯一会儿,不敢生火,不敢停留。
身上的衣衫被荆棘刮得破烂,脸上、手上布满血痕,脚底磨出了水泡又磨破,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他不敢停,身后的追索感越来越近,杀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第六天夜里,在一片黑黢黢的、不见星月的密林中,他还是被追上了。
没有呼喊,没有警告,只有骤然从黑暗中袭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刀光!对方至少有五六人,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显然是专业的杀手。
石勇拔出防身的短刀,背靠着一棵粗大的树干,绝望地挥舞着。他虽有些力气,但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顷刻间,身上便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染红了怀中那油布包裹。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力气正迅速从体内流失。
“东西交出来,给你个痛快!”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石勇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吼道:“做梦!”
他知道自己今晚必死无疑了。但就算死,也不能让东西落在他们手里!他猛地将短刀投向最近的一个黑影,趁着对方闪避的间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油布包裹从怀中掏出,不是扔向敌人,而是奋力向身旁一道陡峭的、长满灌木杂草的山坡下掷去!
“拦住他!”杀手头目厉声喝道。
几道黑影同时扑向那飞出的包裹,也扑向了力竭倒地的石勇。
刀锋再次加身,冰冷的触感传来。石勇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然而,预期的剧痛并未降临。耳边反而传来了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以及兵刃坠地的声音!
他惊愕地睁开眼,只见昏暗的林地间,不知何时又多出了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他们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手中的兵刃在黑暗中划出致命的弧线,先前围攻他的那些杀手,竟在几个呼吸间,便已倒地毙命!
得……得救了?石勇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几名新出现的黑影迅速解决了杀手,其中一人走到山坡边缘,向下张望了片刻,似乎是在确认那包裹落下的位置,随即打了个手势。
另外两人则快步来到石勇身边,一人蹲下检查他的伤势,动作麻利地掏出金疮药洒在他的伤口上,并进行简单的包扎。另一人则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这些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救自己?石勇脑中一片混乱。他注意到这些人的装束与之前的杀手截然不同,更类似于夜行衣,但材质和细节似乎更为精良,行动间带着一种军人般的干脆利落。
“还能走吗?”那个替他包扎的人低声问道,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感情。
石勇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根本无法站立。
那人不再多问,对同伴示意了一下。另一人立刻上前,毫不费力地将石勇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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