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白玉羹”几乎成了他的专属。偶尔,他会迟疑地点个最便宜的蛋炒饭,但更多的时候,只有那一碗碧绿嫩白的羹汤。
店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微妙。恐惧并未消失,但像陈年的老酒,沉淀下去,发酵出一种更复杂的东西。新来的兼职小妹小玲,第一次看到他对着柱子作揖时,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水壶扔了,躲在后厨半天不敢出来。小张和小李也学精了,只要看到他进门,立刻找借口溜去库房或者后巷抽烟,把接待他的“重任”默契地留给我这个资历最老的倒霉蛋。
王叔的焦虑肉眼可见地增长。他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看账本时也心不在焉,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他不再频繁地跟我提“报警”这个词,但每次看到那个年轻人进来,他都会神经质地踱到传菜口,掀起帘子偷瞄几眼,然后重重地叹气,那叹息声沉得能砸到地板。
“小杨啊,”一天下午,店里难得的清闲,王叔拖了把椅子坐在柜台边,声音疲惫,“你说……他会不会是什么……邪祟上身了?”他压低声音,眼神闪烁,“老家老人说,丢了魂的人,就会对着有‘灵’的东西拜……你说咱店里那柱子,是不是……不太干净?”他搓着手臂,好像有点冷。
我哭笑不得:“王叔,这都什么年代了……要相信科学。”话虽这么说,看着那年轻人又一次对着柱子弯下腰,脊背绷成一道僵硬的弧线,我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这场景看一次觉得怪,看十次、二十次……那种非现实的诡异感确实挥之不去。
就在王叔的疑神疑鬼几乎达到顶点,连带着几个店员也开始在背后窃窃私语,讨论要不要偷偷在柱子底下撒点盐或挂个红布条辟邪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了。
那天下午,刚过三点,店里只有两桌客人。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而是一位穿着浅灰色休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气质儒雅,步履从容,手里还拿着一个皮质公文包。他环顾了一下,目光在店里扫过,最后落在我身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你好,还有位置吗?”
“有的有的,您请随便坐。”我连忙招呼。
他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角落的空位,脚步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最终还是选择了离柱子稍远一点的另一张桌子坐下。
“来杯绿茶就好,谢谢。”他放下公文包,声音温和有礼。
我端上茶,他道了谢,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印满英文和复杂图谱的文件,专注地看了起来。他看得非常投入,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手指无意识地在纸页边缘轻轻敲着,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而理性的气场。他胸前的工牌随着他翻页的动作微微晃动,上面“市立中心医院 - 神经内科 - 林远”的字样清晰可见。
林医生。神经内科。我的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
店里很安静,只有林医生偶尔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和另一桌客人低低的交谈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快到三点半的时候,那种熟悉的、如同警报般的紧张感又悄然爬上了我的脊背。我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果然,三点半整,玻璃门被准时推开。他走了进来,依旧是那身灰蓝色的旧T恤,依旧是那种初来乍到般的茫然表情,目光空荡地扫过店内,最后定格在我脸上,没有一丝认出我的迹象。
林医生似乎被开门声惊动,从文件中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随意地朝门口瞥去。
就在这一瞥之间,林医生的动作瞬间凝固了。他脸上那种专注和一丝被打扰的轻微不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猛地挺直了背,眼镜片后的眼睛骤然睁大,死死地盯住那个刚走进来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幽灵。
“……”林医生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喊出一个名字,但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异常复杂,震惊、难以置信、深深的痛惜……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那张原本温和平静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那个年轻人对此毫无察觉。他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径直走向他的角落。他的脚步依旧带着那种特有的滞涩感,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艰难。他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动作有些笨拙。
林医生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手中的文件滑落到桌面上也浑然不觉。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年轻人的每一个动作,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专注地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不协调:坐下时身体的轻微晃动,手指在桌面无意识的颤抖,还有那茫然四顾时空洞的眼神。
我站在柜台后,大气不敢出。林医生的反应太不寻常了!他认识他!他绝对认识这个被我们私下称为“柱子朝拜者”的年轻人!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中积压已久的迷雾,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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