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一手牵着二妹,一手牵着小宝,跟着爷爷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小宝突然挣脱姐姐的手,扭过小身子,朝着站在暖黄灯光里的王胖子用力地挥了挥手,脆生生地喊:“胖伯伯再见!粉粉好吃!”
王胖子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也冲他挥挥手:“再见小宝!下回还来啊!”
玻璃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冷风和里面的暖光。王胖子站在原地没动,透过明净的玻璃,看着那精瘦老头领着三个小小的身影,汇入外面街道上匆匆的人流,很快消失在傍晚渐深的灰蓝色暮霭里。老头步子迈得挺快,三个孩子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像一串被风吹得有些踉跄的、单薄的纸片人。
“找奶奶开门……”王胖子低声重复了一遍爷爷最后那句压低声音的叮嘱,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刚刚收到的纸币边缘,眉心拧起一个浅浅的川字。那刻意压低的语气,那飘忽的眼神,还有大丫点菜时攥紧的五块钱和那份超出年龄的谨慎小心……像几块零碎的拼图,在他心里慢慢凑拢。
“怕是借住在别人家的吧?”他对着空荡荡的店堂,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句,声音很轻,带着点了然,又带着点沉甸甸的叹息。他摇摇头,拿起抹布,转身去收拾那张刚空下来的桌子。桌上很干净,孩子们吃得一点没剩,连那大海碗里的汤都喝得见了底。他拿起大丫用过的那个小饭碗,碗壁上还沾着几颗没吃干净的米粒。他盯着那几粒米,胖胖的手指在碗沿上摩挲了一下,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把碗摞进了收拾碗碟的大塑料盆里。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彻底泼满了天幕。初冬的风刮起来,带着硬邦邦的棱角,抽在脸上生疼。十点过,王氏饭店的灯牌“啪”地熄灭了。王胖子裹紧了身上那件半旧的军绿色棉大衣,缩着脖子,把最后一块“打烊”的木牌子挂好,锁上了玻璃门。铜铃铛在门框上晃悠了一下,发出一声孤零零的轻响。
寒气立刻从四面八方裹挟上来。他跺了跺有些冻麻的脚,把棉大衣的领子竖起来,挡着刺骨的冷风,朝着自己租住的、离店不远的老居民楼走去。脚下的水泥路坑洼不平,在昏黄老旧的路灯下投下模糊的光影。
刚拐进通往自家单元门的那条狭窄、堆着些杂物的过道,一阵细碎压抑的声响就钻进了耳朵。像是牙齿打架的咯咯声,又像是极力压制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王胖子脚步一顿,心头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循着声音,警惕地朝前面楼道口那片更深的阴影里望去。
借着隔壁楼窗户透出的微弱光线,他看清了。就在他那单元楼冰冷的、贴着褪色小广告的水泥楼梯台阶下,三个小小的身影紧紧挤在一起,缩在角落里,像三只被寒风冻僵了翅膀、找不到巢穴的雏鸟。
是大丫、二妹和小宝。
大丫坐在最下面一级台阶上,双臂紧紧抱着蜷缩在怀里的二妹。二妹的脸埋在大丫胸前,小小的身体一抽一抽的,发出那种小动物般的呜咽。小宝则紧紧挨着姐姐,把冰凉的小脸贴在大丫的胳膊上,小嘴瘪着,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惊恐的光。三个孩子都穿着傍晚在饭店时那身单薄的衣服,在深冬的寒夜里瑟瑟发抖。小宝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球鞋,连袜子都没穿,脚踝冻得通红。
一股寒气,比这冬夜的风更冷,猛地从王胖子脚底板窜到了头顶心。他几步跨过去,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大丫?二妹?小宝?!”他的声音因为惊愕和一股陡然升起的无名火而显得有些变调,在狭窄的空间里嗡嗡作响。
三个孩子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同时抬起头。看清是王胖子,大丫灰败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难堪覆盖。她下意识地把怀里的二妹抱得更紧,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却只发出一串更响的牙齿磕碰声:“咯…咯咯……”
“胖…胖伯伯……”小宝认出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冷…好冷……呜呜……进不去……奶奶不开门……”
王胖子蹲下身,巨大的身影几乎笼罩住三个孩子。他伸出手,想碰碰小宝冻得通红的脸颊,指尖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凉,又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他抬头看向大丫,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促:“怎么回事?你们爷爷呢?奶奶呢?不是让你们找奶奶开门吗?”
大丫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憋回去,可声音却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裹着冰冷的寒气:“回…回来了……爷爷……爷爷自己开门进去了……他让我们……让我们喊奶奶开门……” 她停了一下,巨大的委屈和恐惧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我们……我们喊了好久……拍门……里面……里面有电视声……奶奶……奶奶隔着门……隔着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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