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长江,浊浪排空。徐天所乘“劈浪”巨舰如狰狞水兽,犁开万顷波涛,森然锚定于历阳(今和县)江面。
玄色赤底帅旗在凛冽江风中绷如铁板,猎猎之声似金戈交鸣。
极目北望,寿、庐、申、光四州腹地,此刻几如空城。三万五千披甲锐卒,连同如山粮秣、寒光耀日的军械,已尽数压至这大江之畔!
此乃倾注徐天全部心血的孤注一掷!后方,唯余张谏坐镇寿州,以区区两千州兵弹压四州,监控流民,维系那脆弱如蛛网的粮道命脉。
更有徐忠麾下悍将李仁,率五千精锐,如离弦之箭扑向舒州(今安庆)方向——此乃阻绝洪州(今南昌)吴军西援的咽喉锁钥!至于直面汴梁的申、光北境,更是仅靠千余半甲州兵与几座新筑烽燧苦苦支撑!
“报——!汴梁急讯!”一名铁签都亲卫浑身湿透,如鬼魅般自舷侧小舟攀上巨舰甲板,将一枚蜡封竹管高举过头。竹管冰冷,仿佛凝着北方的杀机。
徐天劈手夺过,指尖发力捏碎蜡封,薄如蝉翼的密报展开。
张谏那力透纸背的焦灼字迹瞬间刺入眼帘:“…赵岩遣心腹秘抵光州,以‘巡盐榷’为名,暗携空印告身!光州盐场吏员多受其金银蛊惑!北境烽燧报,汴梁宣武军一部约五千众,已悄然移驻陈州(今淮阳)南境,距我申州不过百里!其意昭然,欲趁我大军南征,后方空虚,谋夺光州盐利,甚或…直捣腹心!”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徐天的心脏!两面受敌!他猛一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北方。赵岩!朱友贞!这对君臣的贪婪与短视,竟真敢在此刻背后捅刀!
光州盐场,乃淮南命脉所系,更是军工坊那昼夜不息炉火的燃料!若失盐场,前线大军立成无根之木!更遑论那五千宣武军若突破申州薄弱的防线,与杨吴残军南北夹击…纵能踏平金陵,淮南四州亦将化为齑粉!
徐天指节捏得发白,腰间“人签”铁环的冰冷似乎要刺入骨髓。旗舰甲板之上,肃立诸将皆感受到那股骤然降临的、令人窒息的凛冽杀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汴梁,枢密院暖阁。
熏香袅袅,驱不散赵岩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鸷与贪婪。他斜倚锦榻,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温润的血玉佩,目光却死死盯着案头一份来自光州的密报。心腹幕僚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
“徐天小儿,当真倾巢而出了?”赵岩声音带着毒蛇般的嘶嘶声。
“千真万确!寿、庐、申、光四州,精兵强将尽数南下!留守之兵,老弱病残而已!”幕僚连忙躬身,语速极快,“光州盐场,如今只靠些衙役盐丁看守!张谏纵有通天之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的人已暗中联络盐场几个关键吏目,重金许诺,只待相爷一声令下,里应外合,光州盐利唾手可得!陈州宣武军五千精锐,已抵申州北境,随时可挥师南下,直取申州空虚城防!届时,盐利入手,申州在握,徐天那小儿便是无牙之虎,纵侥幸得胜于南,根基已失,亦不过为我大梁砧板之肉!”
赵岩眼中贪婪之火熊熊燃烧,仿佛已看到那白花花的盐垛堆积如山,看到徐天狼狈回师、跪地求饶的景象。
他猛地坐直身体,脸上浮起一丝残忍而得意的狞笑:“好!传令陈州宣武军!即刻拔营!给本相拿下申州!光州那边…动手!告诉那些盐吏,事成之后,官升三级,赏钱千贯!本相要徐天那小儿,首尾难顾,死无葬身之地!”
“遵命!”幕僚眼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匆匆退下。
赵岩端起温热的参茶,惬意地呷了一口。窗外,汴梁的初春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志得意满的脸上。他仿佛已听到淮南盐利滚滚流入汴梁府库的悦耳声响,听到徐天那宿敌在绝望中发出的哀嚎。
“劈浪”巨舰之上,空气凝重如铅。徐天独立艉楼,猩红战袍在猎猎江风中狂舞,背影却如亘古不化的玄冰。
北境告急的阴云沉甸甸压在每一个将领心头。杜仲独眼凶光闪烁,按着腰间断刃,似欲噬人;徐忠脸上疤痕狰狞,目光死死锁住对岸采石矶吴军森严的营垒;王神机粗糙的手指死死攥着都监铜牌,独眼赤红。
“主公!”徐忠踏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哑,“末将愿亲率本部三千铁骑,星夜兼程回援申州!必破汴梁鼠辈,保后方无忧!”他眼中是赴死的决绝。
“不可!”杜仲断然低喝,“李仁部已攻舒州,水师主力皆在此处!陆师若再分兵回援,采石矶这五万吴军如何击破?此乃自断臂膀!”
“难道就坐视赵岩老狗断我根基?”徐忠低吼,脖颈青筋暴起。
诸将争执如沸,唯有徐天沉默如山。他目光越过翻滚的浊浪,越过吴军林立的炮台箭楼,投向更北方那看不见的战场。
寰宇星图冰冷的幽蓝光芒在意识深处无声流淌,无数代表势力、兵力、动向的光点疯狂闪烁推演。汴梁…赵岩…朱友贞…晋阳…李存勖…一条无形的锁链在冰冷的计算中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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