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三年的盛夏,蝉鸣聒噪,烈日灼灼,连宫苑中那些开得最烈的石榴花,似乎都被这炽热的天气蒸腾得有些蔫蔫的,失了清晨时分的精神头。
凝香馆内,却因门窗紧闭,垂落着厚重的竹帘与纱幔,隔绝了外间的暑气与喧嚣,显得有几分阴凉静谧。角落的冰鉴里,大块的冰块正缓缓融化,散发出丝丝凉意,勉强驱散着夏日的沉闷。
花见羞身着一条轻薄的杏子红冰绡长裙,懒懒地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正由宫女打着扇,小口小口地用着一碗冰镇过的莲子羹。
自御澜园风波后,这两个多月来,她几乎是倾尽全力,将所有的智慧与心思都用在了两件事上:一是小心翼翼地经营人脉,笼络那些不得志的低位妃嫔与宫人;二便是调养身体,百般邀宠,以期能早日怀上龙种,扭转乾坤。
每日雷打不动的助孕汤药,精心调配的温补膳食,规律的作息散步,乃至每一次陛下驾临前耗时费心的梳妆打扮、熏香沐浴,她都一丝不苟地坚持着。那份执着与急切,几乎成了她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然而这日清晨,她刚用了两口平日里最喜的冰糖燕窝,一股毫无预兆的恶心感便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直冲喉头。她连忙用手帕捂住嘴,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失态,但那骤然苍白的脸色和蹙紧的秀眉,却将身旁侍奉用膳的宫女秋纹吓了一跳。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这燕窝不合胃口?还是身子不适?”秋纹连忙上前,紧张地问道,声音里带着惶恐。自从主子性子变得沉静后,虽少了打骂,但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更甚从前,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反而更加小心谨慎。
花见羞抚着胸口,那股烦恶之感稍稍平复,心头却涌起一阵无名火。
她第一个念头便是尚食局或是小厨房的人怠慢,用了不新鲜或是品质低劣的食材来糊弄她。=
“去查!看看今日的早膳是谁经的手……”她的话音未落,帘外便传来小宫女轻声的禀报:“娘娘,药膳嬷嬷来了。”
话音才落,一位头发花白、衣着整洁干净的老嬷嬷便躬身走了进来。她是花见羞母家早年寻来的调理嬷嬷,精通妇人科,最是可靠,如今已是凝香馆后殿不可或缺的人物,专司花见羞的饮食药膳与身体调理事宜。
嬷嬷一眼便瞧见花见羞脸色不对,又见桌上那碗几乎未动的燕窝,心中微微一动。她上前几步,先行了礼,然后才低声谨慎地问道:“娘娘可是觉得身子不爽利?具体是何感觉,可否与老奴细说?”
花见羞见是她,心头火气稍抑,挥挥手让秋纹等人暂且退到外间,只留嬷嬷一人在近前,才蹙着眉道:“方才用了两口东西,便觉得一阵恶心欲呕,胸口也闷得慌。许是下面人不用心,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嬷嬷却不急着下结论,又仔细问了问月信之事。花见羞一怔,仔细回想,她的月信向来不算太准,有时会晚上几日,但这次……似乎确实迟了有七八日了。她之前一心扑在争宠和调养上,竟未特别留意。
嬷嬷浑浊却精明的老眼里,骤然迸发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但旋即被她强行压下。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娘娘……老奴斗胆猜测,您这……这怕不是有害口的征兆啊!”
“有害口?”花见羞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但下一刻,她猛地瞪大了美眸,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了贵妃榻上。
有害口……那是……那是……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与防备。她猛地抓住嬷嬷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肉里,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说什么?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嬷嬷手腕吃痛,却不敢挣脱,脸上堆满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连声道:“娘娘!老奴是说,您这症状,极像是……极像是有了身孕的喜兆啊!恶心反胃,嗜睡乏力,月信推迟……这,这都对得上啊!”
身孕!龙种!
这两个字如同最绚烂的烟花,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将她这两个多月来的隐忍、算计、期盼、焦虑,全都炸成了粉末,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狂喜。
她真的……真的怀上了?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幸福与难以置信的奇异感觉,却瞬间充盈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快!快去请御医!立刻!马上!”她猛地回过神,声音尖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去请太医署的刘太医!不,多请两位!要快!”
秋纹在门外听到主子如此急切的吩咐,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一声,亲自小跑着出去安排。
等待御医到来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花见羞在贵妃榻上坐立难安,一会儿站起来踱步,一会儿又坐下,手指紧紧地绞着手中的丝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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