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高峰,长浏地铁站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压力锅。人流从各个入口涌入,在安检通道前汇聚成几股躁动的旋涡。林晓梦站在三号通道的X光机后,感觉自己像是激流中的一块石头,被不断冲刷却必须岿然不动。“请将随身物品放入安检机。”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但仍保持着训练要求的礼貌语调。
大部分乘客机械地配合着,包袋和行李箱在传送带上排成长队。晓梦的眼睛在屏幕和乘客之间快速切换,像一台高度紧张的监控器。她已经能够较快地识别出常见物品的成像特征:笔记本电脑是规整的绿色块状,雨伞是带有金属骨架的蓝色阴影,水杯则是中空的圆柱体...就在这时,一位女士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位女士约莫四十岁年纪,穿着剪裁得体的米白色套装,手提一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牛皮手提包。她步履从容地绕过排队的人群,径直朝着安检门走去,仿佛那套安检程序与她无关。“女士,请将您的包过一下安检。”晓梦提高声音提醒道。女士脚步稍顿,侧头瞥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用了,里面都是私人物品。”
晓梦深吸一口气,走出操作台拦在对方面前:“抱歉,按照规定,所有包裹都需要通过X光机检查。”女士的眉头蹙了起来:“小姑娘,我这个包里都是贵重物品和私人东西,不方便过机器。”她稍稍压低了声音,“你看我像带危险品的人吗?”
晓梦确实觉得不像。这位女士气质优雅,举止得体,与那些明显带着违禁品的乘客截然不同。但想起培训时反复强调的“人人平等,无一例外”,她还是坚持道:“这是规定,为了所有乘客的安全,请您配合。”“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女士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知道这个包多少钱吗?万一在你们机器里刮坏了,谁负责?”
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后面等着过安检的乘客不耐烦地探头张望。“怎么回事啊?快点行不行?” “特殊人物啊?不过安检就让进?” “堵着路干嘛呢!”晓梦感到脸颊发烫,但仍努力保持镇定:“我们的机器很安全,不会损坏您的包。如果您实在不放心,我们可以人工检查。”
女士像是听到了什么冒犯的话,猛地将包抱在胸前:“人工检查?你想翻我的私人物品?你知道隐私权吗?”“只是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可以到旁边...”晓梦的话被打断了。“叫你们领导来!”女士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不跟你这种不懂变通的小员工废话!”
晓梦的心沉了下去。她看见王班长正从二号通道快步走来,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怎么回事?”王班长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女士抢先开口:“你们这个员工怎么回事?非要检查我的私人物品!我说了里面都是贵重物品和私人东西,不方便过安检!”王班长看了晓梦一眼,转向女士时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女士您好,地铁安检是为了所有乘客的安全着想。您的包看起来确实很贵重,我们的X光机很安全,不会造成损坏。”
“如果我就是不想过呢?”女士扬起下巴。“那么很抱歉,您不能进入地铁站。”王班长的声音依然礼貌,但语气坚定,“这是法律规定,我们必须执行。”女士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环顾四周,越来越多的人投来好奇甚至不满的目光。晓梦看见她修得精致的眉毛微微抖动,握着包带的手指收紧了些。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女士突然压低了声音,带着某种威胁的意味。王班长面不改色:“无论您是谁,安检规定对所有人都一样。”僵持了约莫半分钟,这半分钟对晓梦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她能感觉到汗水顺着后背滑落,制服衬衫黏在皮肤上。周围乘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甚至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最终,女士冷哼一声,猛地将手提包扔进安检机,动作之大让晓梦担心那只精致的皮包真的会被刮伤。包在传送带上缓缓移动,屏幕上显现出内部的轮廓:化妆品、钱包、钥匙...没有可疑物品。女士一把抓回自己的包,检查了一下表面,狠狠瞪了晓梦一眼:“满意了?耽误我多少时间!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她踩着高跟鞋嗒嗒地走进闸机,背影挺拔而愤怒。人群恢复流动,仿佛刚才的插曲只是一粒投入湖中的小石子,涟漪散去后了无痕迹。但晓梦站在原地,感觉那句“不懂变通”像一根刺扎在心里。王班长拍了拍她的肩:“做得对,别往心里去。”晓梦勉强点点头,重新回到岗位。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不得不悄悄在制服上擦去掌心的汗。
整个上午,那位女士愤怒的眼神和那句“不懂变通”不断在晓梦脑海中回放。她忍不住想:自己真的太过死板了吗?明明看一眼就知道那位女士不像危险分子,为什么不能通融一下?如果态度更好一点,解释更耐心一点,结果会不会不同?午休时,晓梦在食堂角落找到了赵小雨,把早上的事说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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