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咏用指腹轻轻抚过自己手上那些已经结痂、却依旧狰狞的伤口,那是昨夜失控时留下的,Enigma可怕的愈合力,现在已经只有细微的痛而已。
这微不足道的痛感,却也像一根引线,清晰地连接着昨夜种种。
老实说,花咏需要这点痛来锚定自己,确认自己尚未被那名为“高途”的旋涡彻底吞噬。
这种失控、失序、失衡的感觉,太糟糕了。要知道,花咏可是强大、清醒且理智的Enigma。
“人怎么样了?”他开口,声音沙哑,目光并未抬起,依旧落在自己的伤口上,仿佛那是什么值得精细研究的艺术品。
常屿站在床前,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
作为花咏的总助,他昨夜堪称命苦。一边要分神留意着完全被暴戾吞噬后的老板,防止他把暴力屋完全凿穿,毁灭性能量失控;另一边,还要调动所有资源,密切关注着被盛少游带走的高途的一切动向。
听到花咏的问话,常屿心领神会。
他没有直接说高途的情况,而是选择了一个迂回却更精准的说法,“盛先生这会儿在楼下粉碎屋。”
“粉碎屋?”花咏抚摩伤口的指尖微微一顿,终于抬起了眼。眼里掠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被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取代,像是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花咏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带着点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庆幸的意味,“盛先生果然是正人君子。昨夜那种情况,我以为,他至少会顺势给个临时标记。”
但他的心情,的确因为常屿的这句话,好转了那么一点。
如果盛少游真的趁人之危,对高途进行了临时标记,那花咏此刻恐怕只后悔昨夜动用Enigma的高阶信息素进行了外围抚慰;或者,上次在高途家,自己只是单纯用信息素抚慰守着他那么久,而不是选择更直接、也更具有划分意味的标记占有。
常屿察言观色,知道老板此刻想听什么,这才切入正题,“盛先生送高秘书去了和慈医院,人早上已经醒了,情况稳定。”
他顿了顿,“去的是盛放生物与和慈合作的特殊病房区。昨天晚上,我已经将他们实验室一直卡着,但希望与我们合作的新型信息素调节剂和新型信息素安抚剂的临床试验申请,全部审批通过了。”
这是在投桃报李,是在不动声色地偿还盛少游此次援手的人情,更是为了后续能更合理地介入高途的治疗。
毕竟,作为重要合作方,关心试验进程和受试者状况,名正言顺。
“可以。”花咏淡淡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如同火柴盒般的城市景观。
“沈总那边,”常屿继续汇报,语气带着一丝谨慎,“好像发现了些端倪。”
花咏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要再不发现点什么,那才稀奇。”
沈文琅对高途的执着与关注,从来都不少。如果昨夜他回味出不对,离去又折返,必然会看到些什么,可花咏却不敢肯定,他看到了多少。
“那……”常屿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花咏沉默了片刻,眼底是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权衡。
高途身上有两个秘密:一是他虚构的伴侣,二是他Omega的身份。
虽然花咏总在嫌弃沈文琅的智商和手腕,可老实说,白手起家,后起之辈,能在江沪把HS做成头部的,怎么会是省油的灯,那是个充满邪恶与诱惑的路西法,是个天生的野心家才对。
沈文琅只是盲目的信任高途,而不是真的蠢。
何况嫌弃自己家庭的沈文琅,是实打实从权势惊人的黑道家族长大的人,家学渊源深厚。
被这条敏锐的狼嗅到异常,起疑,再想要瞒天过海,已绝无可能。
“两害相权取其轻,”花咏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决策者的果决,“让他发现没有‘伴侣’这件事吧。至于Beta的身份……”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常屿,“别揭开。”
让沈文琅知道高途是独身,最多引来更直接的追求或纠缠;但若让沈文琅知道高途是Omega,花咏不敢想,沈文琅家,可是有先例的。
只是此时,花咏忽略了,人心与欲望,是这世上最难以测算和掌控的变量。尤其是当他自己,也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常屿点头,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处理就医记录。”
“说不准,”花咏翻过手掌,看着掌心那些细小的几乎要愈合的纹路,语气带着一丝了然的讥诮,“盛少游,已经先我们一步,处理干净了。”
以盛少游的敏锐,他既然将人送进了自家的地盘,必然会第一时间抹去所有可能暴露高途真实情况的痕迹。尤其是在经历了昨夜那番折磨之后,他更会小心翼翼地维护高途的秘密。
常屿微怔,随即了然。
花咏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个在粉碎屋里发泄着无处安放情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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