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心知马车跑不过火车,但是他依然卯足了劲甩着鞭子,巴望着能再快一点,哪怕是回去给人帮个忙,报个信儿呢。他一刻不停地催着马,只想着快点再快点。远处的疾驰的火车时隐时现。但是巨大的浓烟和蒸汽却能让人哪怕离得再远也看得一清二楚。
王瑞芝的小手指头因为太使劲扒着车板子,现在生疼。可是她不敢说话。刚才柱子的脸色太过于凝重,孩子也知道轻重。只是用尽全力地让自己留在车板子上。小脸因为用力过猛而惨白惨白的,皴裂的口子隐隐泛着血丝,因为马车跑起来带起的凛冽的冷风让她连眼睛都睁不太开。
就在小王瑞芝实在是坚持不住,张开嘴准备喊住柱子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王瑞芝正好灌了一大口凉风,呛咳的她泪珠珠掉了出来,咸咸的划过皴裂的脸蛋,隐隐的刺痛着。
“柱子!瑞芝!”王掌柜惊喜的叫声从路边传来。
“王掌柜,快,来不及了,鬼子已经坐火车南下了。我把车卸了,先骑马赶回去,追不上鬼子也得想办法回县里报个信儿去!”马车绝对跑不过火车,但骑马或许还有一线希望,柱子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把马背上的套包子撅了下去,马车和马就分了开来。
王掌柜没多问,只是上前搭了把手,撑着柱子骑在马上,然后拍了拍马头,只说了句:“万事小心。”就让到了一旁。
柱子点点头,一夹马肚子冲了出去。追着火车南下了。
那边王魏氏早就欣喜得不得了,抱着小女儿一阵亲香。抹脸的香脂又被她拿了出来,这次没舍不得,挑了一大块出来,厚厚的涂在了小女儿的小脸上。被人潮冲散以后自己心里一直没底儿,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到小女儿。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柱子追上了。还好他们四个人没啥包裹,只能沿着官道儿往前走。柱子追上来之前她还想着不行去旁边村子里找户人家歇歇脚呢。毕竟大女儿和儿子也都还小,走了这大半夜也已经筋疲力尽了。
一家人总算是聚齐了,虽然局势动荡,千难万难,可是好歹是都在一起呢。哪怕是听了柱子说的小鬼子的动向,王掌柜依然觉得自己挺走运的,小女儿被人潮冲散都能这么快找回来,可不是老天保佑了。他抓起车辕,把绳子套在自己身上,吆喝一声,让王魏氏和另俩孩子上车板子后面推着,一家子就这样把卸下来的马车板子连着包裹行囊和王瑞芝,一起拖到了附近的村子里。
到了村子里头,找了一户有骡子的人家,王掌柜用他当了好些年的掌柜的机智和口才,硬是把人家的刚过了十岁的骡子花了20块买了下来。王掌柜掰着骡子嘴好生的查看了半天,又伸手仔细摸了摸骡子的蹄腕和关节。骡子主人在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俺这骡儿才将将过了十岁,还有劲的了。”
“那也老了,这骡子前半年都没被部队争走,那就肯定是被嫌弃上年岁了。你也别埋怨了,我都答应给你现大洋呢。”王掌柜一边和骡子较劲,一边对骡子主人也不松口。
“那俺还送你一袋食儿呢。”
“你这老汉,我都说了我那板车上还带着料豆呢,那可是喂马的好料豆,我可不稀罕你那袋食儿。真紧要的,你得给我把辔头鞭子配齐了。你自己看看这牙口,磨成啥了都。快别嫌弃了。你养着还费粮食,我这也是帮你去了个麻烦。”
“这咋还成了你帮了俺了?”骡子主人突然就有点绕不过弯儿来。
“大爷,你看,现大洋呢。”王魏氏没让王掌柜继续下去,她生怕王掌柜再多说几句给骡子主人气个好歹。于是她从贴身的布兜里掏出一块手绢,手绢里包着的,不多不少,正是二十块银晃晃的大洋。
注意力被大洋吸引走的骡子主人也没有再纠缠下去。收了钱,给骡子槽里添了最后一把草。随后又回屋里搬了两个条凳到院子里给王掌柜一家歇脚。一边又从灶上舀了两砂碗热水,端出来给了孩子们。
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水,王瑞林把碗递给了他爹。王瑞霞则吹了吹热气,先小口小口喂给了王瑞芝。娘几个就这样分着一碗热水。
王掌柜接过儿子手里的砂碗和卖骡子的老汉聊了起来。
其实也聊不出什么来。这个年月,除了打仗就是打仗。粮食收成也没见得有多好。鬼子一进省,北边的那些个县城还能有啥剩余,再不要说城都被屠了……聊着聊着,两个人也只剩下了互相对着哀声叹气了。
这边王掌柜一家算是团聚了,另一边在高泷县由姨母一家陪着吃早餐的杨绍云就没那么高兴了。
手刚拿起白面混着麸皮的热馒头,还没来得及端起小米粥碗,饭桌边上的条案上坐着的那台笨重的收音机就被姨丈拧响了,而里面播放的消息,彻底让杨绍云失去了胃口。
“同胞们!清河府的暂时失守,诚为抗战之一大损失,然我全国军民之抗战意志,绝不因此而有分毫动摇!最高领袖蒋委员长告诫我们,‘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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