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一把抢过手机。
屏幕里,倒影恢复正常。他自己的脸,和现实叠上了。
可就在那一瞬,他看见林夏母亲嘴角,动了一下。
像笑。
又像哭。
他把手机还回去,手有点抖。
“你刚才……没看见反光里的人?”
“啥反光?”好友晃手机,“我拍的是正面。诶,你看这帧——”
他放大。
疯子低头哼,刘海站旁边,背景公交站。可就在刘海脚边,地面影子裂了道缝。三角形,边缘泛暗金,像烧过的纸。不深,却极规整,像被刀切出来,又像某种符号的残片。
刘海蹲下,伸手摸那块地。
指尖刚碰水泥,掌心金属猛地一烫,像被电击。
记忆炸开。
第一世,灭蚊器电死他,就是这感觉——电流顺着神经爬,烧得脑浆颤。记得那晚的雨,屋檐滴水,手指碰铁网那一瞬的麻痹。然后是黑,是坠,是意识撕碎。再睁眼,已是另一具身体,另一个名字,另一个世界。
可这回,他没缩手。
咬牙撑住,指尖继续压那道裂。皮肤下血管突突跳,像有什么在爬。裂开始震,金光从缝里渗,像熔铁在流。掌心金属在回应,嗡鸣越来越强,像要挣出血肉,飞向那光。
疯子忽然不哼了。
头缓缓抬。
眼白占满,瞳孔缩成针尖,嘴角咧开,黄牙露出来。脸原本模糊,像蒙雾,可现在五官清晰,皮肤下浮出暗金纹路,像电路板,又像古符。
“你……回来了。”声音从地底钻出,每字带回音,像无数人同时说话。
刘海不答。
盯着疯子,掌心金属持续发烫,视线一碰,嗡地一声,像磁铁吸上。他忽然懂——不是疯子在唱。
是倒歌在借他的嘴,重启。
是现实,在被缝。
他上前一步,伸手,抓住疯子手腕。
皮肤冷,像摸尸体。没脉,体温近乎零。可一碰,疯子身体猛地一震,喉咙涌出低吟。不是声带发出的,是从胸腔深处,像机械启动。
下一秒,疯子张嘴,唱了。
不是碎片。
是完整的倒歌。
第一句出口,空气像玻璃震了一下。耳膜刺痛,鼻腔涌出铁锈味。第二句,地面三角裂爆开,金光喷出,像液态光在流。第三句,歌词变实体——金色锁链从虚空浮现,缠上路灯,一圈,两圈,越勒越紧。灯杆呻吟,金属扭曲,像被无形手拧。
第四句,锁链爬上公交站顶,支架弯曲。第五句,飞向高楼,缠住玻璃墙,咔嚓,整面墙被钉死,裂痕停,雨滴悬空,空气像冻住。
城市像被钉住的标本。
时间还在走,可建筑不动了。电动车停半路,骑手手举着,动作凝固。油条在锅里,油花不溅,蒸气不散。小孩倒豆浆,液体悬空中,像琥珀里的水滴。
只有歌声在继续。
疯子眼睛全白,嘴张到极限,声音却越来越清,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广播。刘海手还抓着他手腕,掌心烫得发麻。金属片和三角印共鸣,整条胳膊震。他忽然明白——这不是修复。
是压制。
是有人——或有什么——用倒歌当钉子,把乱的时间层,硬钉回一条线。像用钉子把撕碎的照片拼回去,表面平了,可裂缝还在。
锁链继续爬,过马路,缠电线杆,上红绿灯,一根接一根,像蜘蛛织网。每过一处,时间流就齐了。卡住的行人顺了,停的车流动了。可刘海知道,这只是假象。那些“修好”的人,眼神空,动作僵,像程序控的傀儡。
歌声到最后一句。
疯子身体发抖,嘴角溢黑血。锁链爬到最后一栋楼,整条街被金光缠住,像裹进琥珀的虫。最后一句唱完,声戛然而止。
疯子软下去,刘海松手,他倒地,像摊烂泥。
四周死静。
锁链悬空中,金光未散。
刘海站在街心,掌心还在烫。
他低头看影子。
地上有两个。
一个是他的。
另一个,蓝布衫,麻花辫,正缓缓抬手,往发间别了根木簪。
他没动。
他知道她一直跟着。从第一世起,她就在。火场里,地铁隧道,太平间,她总在角落梳头,不说话,不靠近。她不是来救他,也不是杀他。她只是在等。
等一个答案。
等一个能听懂倒歌的人。
他缓缓抬右手,掌心金属还在震,频率变了,不再跟锁链同步,而是和那个影子的呼吸一致。他忽然懂了——倒歌不是重启世界的,是唤醒“锚点”的。而他,就是那个锚点。每轮回一次,记忆被抹,可掌心金属保留频率,像种子埋在血肉里,等被唤醒。
他蹲下,手指再碰那道三角裂。
金光顺着指尖爬,钻进血管,冲上大脑。
记忆如潮水涌来。
第一百零一世,他站在楼顶,手里录音笔,按下播放。倒歌响起,整座城市时间崩解。他不是重启,是在毁。因为只有彻底毁了,才能让困在时间褶子里的人,真正解脱。
包括林夏。
包括她母亲。
包括他自己。
他站起来,望远处。
晨光中,阳光穿过云,照在公交站玻璃上。反射的光斑里,那女人身影一闪,没了。
他知道,下一次轮回,他还会听见那首歌。
而这一回,他不会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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