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裂开。
上面不是天。
是团旋转的漩涡,灰白混着金黑,像无数时间线拧成一股绳。漩涡中心,嵌着一张张脸——全是他的,每张都定格在死前瞬间。有的笑,有的吼,有的眼睛睁到最大,像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倒流核心。
它不动,也没声。可他一靠近,锁链突然绷直,像神经扎进他掌心的三角印。一股力猛地拽他,身体不受控地飞上去。
他想甩手,可胳膊像焊死了。意识被抽,百世记忆全翻出来,一遍遍重放。每一世的死,每一种痛,全开了倍速,全开了音量。
肋骨压断的闷响,眼球爆裂的脆响,神经电击的滋滋声,皮肤被火舔的“嗤啦”声……全在脑子里炸。他看见自己被车撞飞,脊椎断成三截;看见自己在零下七十度冻僵,手指一根根掉;看见自己被数据流分解,意识在虚拟里被反复拷问“你为何不逃”。
他张嘴,想喊,发不出。
就在意识要散的刹那,他忽然笑了。
“你选我……”他咳出一口血,声音断,“不是因为我强……是因为我死得最多。”
话一出,核心突然静了。
所有旋转的脸,同时看他。
下一秒,一道光从中心射出,正中他胸口。
光不是白的,也不是金的,是倒歌的色——黑里带金,像烧透的铁渣。光一碰他,皮肤发烫,血管凸起,掌心金属直接嵌进肉里,跟三角印长在一起,像生了根。
他感觉不到疼了。
不是麻木,是身体已经不归他。每根骨头,每条神经,都被那道光重新编码。记忆在重组,死亡的画面被抽出来,压进核心,像燃料塞进炉膛。他看见第一世的死被抽成金线,缠进漩涡;第三十七世的火场记忆压缩成光点,注入深处。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邀请,不是考验。
是绑定。
系统不需要他同意。它只需要一个扛得住死亡频率的容器。而他,死了一百零一回,是唯一一个没被抹干净记忆的。每一次轮回,系统都试图清他意识,可他总在最后一秒抓住锚点——林夏的声音、倒歌的旋律、掌心的三角印——然后醒来。
光越来越强,把他包住。城市还在往上吊,锁链爬满每栋楼,所有死亡残影都亮了。林夏们的笑,凝在空中,像被钉在时间的标本墙上。
他最后看了眼脚下。
地面看不见了。整座城悬在半空,像被钉住的蝴蝶。街道、楼宇、车辆、人,全都停在上升的瞬间。远处,另一座城开始浮起,接着第三、第四……像无数积木被无形的手提起来。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是开始。
掌心金属彻底融进皮肉,三角印变成旋转的符号,跟核心同频。那符号不是字,也不是图,而是一种频率的具象——倒歌的源头,轮回的钥匙。
他感觉意识在扩散,像水渗进沙地。他的记忆、他的痛、他的执念,全被系统吸走。他不再是刘海,不是某个具体的人。他是载体,是通道,是能把死亡频率转成能量的存在。
他知道,下一秒,他可能就不是“刘海”了。
可他没闭眼。
光吞掉他最后一寸影子时,他还在笑。
那笑不是解脱,不是疯,是一种终于看清真相的平静。
他想起第一世,灭蚊器噼啪响的晚上,他醉醺醺拍桌子:“老子不信命。” 第三十七世,火场里,他把她推出去:“你活,我死。” 第九十六世,跳进数据深渊前,他对着通讯器说:“别等我,往前走。”
百世轮回,他从没赢过。但他也没输。
因为每一次死,都让系统多一分不稳定。每一次记忆残留,都在核心里埋下裂痕。而他,就是那道裂痕本身。
光吞了他,漩涡开始收。
整条锁链网剧烈抖,所有林夏的影像同时闭眼,笑容淡去。
城市停上升。
然后,缓缓下落。
不是砸,是回来。像被轻轻放回原位。
地面重新接上,裂缝消失,油锅里的油滴落,小孩的豆浆洒了一地,骑手骂声终于出口,麻雀扑棱着飞走。
时间,重新走。
街角,蓝布衫的女人继续梳头,木梳滑过发丝,沙沙响。
公交站,一个男人低头看手机,屏幕亮着,倒计时归零。
他抬头,眼神清了。
掌心,一道淡淡的三角印,正慢慢褪去。
他迈步向前,脚步稳。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清晨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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