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悄然浸染麻荒地的每个角落。牛凤青在闲话站听说马仲海被撤职、开除党籍的消息,右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耳朵,这个标志性的小动作,恰似一面镜子,映照他躁动不安的内心。他生来是个闲不住的人,滔滔不绝的话语如决堤之水,难以抑制,更热衷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而非安静的倾听者。平日里,即便强压着内心的烦躁,他的言辞间依旧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个人情绪,满心渴望展现自我,却常常事与愿违,落得个弄巧成拙的下场。此刻,听到这消息,他心底竟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意。在他眼中,马仲海为了一己私欲,与地主前妻成婚,这无疑是忘本之举,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当儿戏。
他对邻居韩存治的厌恶,更如野草疯长。在他看来,韩存治与马仲海虽身份悬殊,一个是地主,一个是贫农,可解放前二人时常往来,谈笑风生,这些场景都被他看在眼里。此刻,他穿着那件袖口露出棉絮的破旧棉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往家走。走到家门口,习惯性朝韩存治家院子张望。这一看,他敏锐察觉到了异样 —— 往日里,韩家的街门总是敞着,直至夜幕降临才会关闭,可今日天色尚早,街门却已紧闭,仿佛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牛凤青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右手又开始揉搓耳朵,心里盘算如何能一探究竟,可又碍于面子,犹豫不决。自发放土地证后,韩存治重拾自信,却未曾留意到牛凤青每日如影随形的注视。牛凤青看着韩存治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心中泛起阵阵酸涩。土改时期,韩存治见了他总是低眉顺眼,那时即便内心厌恶,表面上还能维持客气。可如今,韩存治全然没了那份谦卑,二人相遇时,若牛凤青不先开口,韩存治便会昂首挺胸,径直走过,那副神气模样,仿佛在宣告:“今时不同往日,你休想再压我一头。” 这态度的转变,如同一把利刃,刺痛着牛凤青的心,他满心惶恐。土改结束,土地确权,那些曾被打压的富人们又渐渐抬起头来,他不禁担忧,若再失去土地,重新沦为长工,自己该如何自处?往昔的苦难记忆如潮水涌来,他在心底暗暗发誓,绝不愿再重蹈覆辙。
得知哥哥牛凤治竟向韩存治借粮,牛凤青急得直跺脚,火急火燎去找哥哥,却扑个空。直到傍晚,牛凤治才回家。牛凤青一见哥哥,气不打一处来:“哥,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咋糊涂啦?” 牛凤治满脸不悦。
“你怎么能去跟韩存治借粮呢?”
“我没粮食吃,跟你借,你有吗?”
“你的立场呢?”
“好兄弟,立场能当饭吃吗?不吃粮食,肚子不饿吗?”
牛凤青被怼得哑口无言,气得转身就走。刚出门,便撞见韩存治。二人眼神交汇,都选择沉默,擦肩而过。韩存治走进牛凤治的院子,故意提高音量,大声说:“牛凤治,你要借多少粮食,我借给你。” 那声音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牛凤青的心上,也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从此将韩存治视为仇敌。
可此刻,强烈的好奇心战胜了厌恶,牛凤青不顾一切地走到韩存治家门口,敲响那扇令他既厌恶又好奇的门。韩存治怎么也没想到是他,打开门,脸上堆起虚假笑容:“你有啥事呀?”
“大叔,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你借给我点粮食吧。” 牛凤青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咋这样呢,咱们现在都一样,我的地不比你多,你的地也不比我少,你怎么还跟我借粮食呢。” 韩存治说着,毫不留情地关上门。牛凤青非但没生气,反而暗自得意,因为在那短暂的瞬间,他瞥见韩存治家外屋地上放着几条鼓鼓囊囊的粮袋。离开时,他心中笃定:韩存治这是要转移粮食!
夜色渐深,牛凤青悄悄爬上自家柴禾堆,如同一头警惕的猎豹,死死盯着韩存治家的一举一动。土改那两年,韩存治每年都会拿出 1 千斤粮食周济穷困户,可如今有了土地证,不再愿意伸出援手,这更让牛凤青看他不顺眼。然而,从日头西斜等到夜幕降临,寒意阵阵袭来,韩存治家却毫无动静。牛凤青冻得实在受不了,才回去休息。可他躺在床上,心思却依旧系在那几袋粮食上。直到二更天,困意如潮水涌来,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将入睡时,突然听到邻居家街门传来响动。他瞬间清醒,急忙起身,穿衣出门查看,只见一个黑影赶着一辆车,迅速出了马家巷,向西而去。
“哼,做贼心虚,肯定有鬼。” 牛凤青心中暗想,匆忙跑去民兵队长马存富家,将所见之事一五一十告知。马存富闻讯,赶忙穿好衣服,循着牛凤青指的方向追去。牛凤青转身去找马友才,满心想着:我把这事报告给支部书记,定能为麻荒地的穷人立下大功!他一路小跑,很快到了马友才家,将马友才从睡梦中叫醒,焦急地说明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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