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收科技的集合竞价，像一记闷棍，将钟卫东的太阳穴，敲得嗡嗡作响。低开7%的数字，在屏幕上泛着惨绿的光，持仓浮盈转眼蒸发殆尽。他攥紧鼠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盯着盘口不断堆积的卖单。
补仓！他猛地拍下键盘快捷键，融资账户的可用余额瞬间清零。买入确认弹窗跳出来时，他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跌就是加仓机会......
营业部的嘈杂声，突然变得遥远。钟卫东死死盯着分时图，仿佛要用视线，把股价拽回来。新收科技在开盘后，诡异地横盘了十五分钟，像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
小钟啊......
陈叔的保温杯地，落在他的办公桌上，枸杞在热水里，上下翻腾。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指向level2数据：看这万手卖单，指甲在显示器上刮出细痕，全是机构席位。
老头懂什么？钟卫东拨开他的手，这是震仓洗盘！声音大得引来周围同事侧目。他调出张健，昨晚发的微信，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王总说了，今天会有神秘资金护盘......
陈叔的皱纹里，嵌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327国债那年，官总也是这么说的。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交易单，边缘已经起毛，爆仓前夜，我老婆还在医院等手术费......
钟卫东突然想起，母亲CT报告上占位性病变那几个刺眼的字。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刮出刺耳声响：时代不一样了！现在……
现在鳄鱼正在吃第三条腿。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田晴抱着一叠文件，站在过道里，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纤细手腕上的银色腕表。她的目光扫过钟卫东，满屏的新收科技K线图，嘴角微微一笑。
田老师也来指教？钟卫东故意放大交易界面，正好看看，真正的操盘手怎么操作。
田晴没有接话。她伸手点了点，屏幕角落的成交明细：看到这些间隔0.5秒的，200手卖单了吗？指甲在某个时间戳上，轻轻一叩，程序化出货。
钟卫东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当然认得这种手法，去年某只庄股崩盘前，也是这样精确到，毫秒的抛售。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田晴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像雪后松林的味道，莫名让人想起，老家后山的冬天。
你们理论派，就爱危言耸听。他强撑着调出融资账户，等下午拉升的时候......
话音未落，新收科技的分时图突然跳水。一笔五千手的大单，砸穿所有支撑位，股价瞬间暴跌9%。钟卫东的补仓单还挂在半空，转眼就浮亏十五万。营业部炸开一片惊呼，有人打翻了咖啡，棕色液体在地毯上洇开，像一滩干涸的血迹。
田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钟卫东瞥见她走向电梯的背影，黑色的西装裤，包裹着笔直的腿线。电梯门关闭的瞬间，她似乎回头看了一眼，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
要割肉吗？小王战战兢兢地问。
钟卫东咬紧后槽牙：洗盘越狠，后市越强！他点开银行APP，把刚收到的季度奖，全部转入证券账户。转账确认页面弹出时，手机上方跳出母亲的信息：儿子，医生建议下周做穿刺活检......
窗外，证券大厦的玻璃幕墙，映出扭曲的云层。LED屏滚动地，播放着今日警句：当谎言重复千遍，最先相信的，往往是说谎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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