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行的铁栅栏,在钟卫东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柜台后的老头,用放大镜,检查着他的百达翡丽仿表。去年生日时,张健送的高仿A货,当时还吹嘘着,专柜都验不出真假来。
机芯是海鸥的,最多三千。老头推回手表,瞥了一眼他怀里,鼓鼓囊囊的背包,其他东西不用拿了,这年头,没人收二手西装。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钟卫东站在,当铺屋檐下,翻遍所有的口袋,才凑出四万八。手机屏幕亮起,医院发来的术前告知书,在雨水中模糊成一片蓝绿色。他盯着麻醉意外致死率0.03%那行小字,突然想起父亲临终时,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0.03%的奇迹,终究没有发生。
证券大厦后巷的垃圾桶旁,钟卫东跪在积水里,清点最后的财产:一块走针的浪琴表、两枚镀金的袖扣、半瓶没拆封的蔚蓝香水。收废品的大爷,称了称他装满专业书的纸箱:二十八块五。
再加这个。他扯下衬衫上的,银线绣名牌,线头在领口,留下犬牙交错的裂痕。
当所有的东西,换成五万三千六百元时,暴雨停了。医院缴费窗口的护士,敲着玻璃提醒:现金要消毒!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流血。不知什么时候,被纸箱划破的。
田晴公司楼下的保安,已经认识他了。又来找田老师?老人递来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她让我转交的。里面是那本《日本蜡烛图》,书页被仔细熨平,只有边缘,还留着水渍的痕迹。
钟卫东跪在,大理石地面上,膝盖很快被中央空调,吹得发僵。书里夹着一张便签:第143页的十字星,像不像人生的分岔路口?……Q.T
电梯的一声,打开时,他正读到启明星形态的注解。田晴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旗袍,盘扣上别着一枚很旧的铜钱,走近了才发现,是327国债期货的纪念币。
再问一次。她蹲下身与他平视,铜钱在领口上晃荡,是想翻本还是想要重生?
钟卫东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见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幅奇怪的书法:市场二字的少了最后一横,像道未完成的数学题。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金融泡沫的纪念物。荷兰郁金香标本、南海公司的股票复印件,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张泛黄的交易单,署名田明哲。
我父亲输在,以为市场有规律可循。田晴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疤痕,而我花了十年才明白,真正的规律是......
承认无知。钟卫东嘶哑地接着话,掏出那张典当行的收据,就像知道0.03%的奇迹,不会发生两次。
田晴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她取下铜钱放在他掌心,金属表面刻着极小的字:恐惧与贪婪的差值,才是真正的安全边际。远处LED屏的蓝光,透过落地窗,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K线阴影。
明天开始,她转身按下电梯,每天记录,三个市场情绪指标。金属门映出,钟卫东依旧跪着的身影,第一个,数一数营业部门口,垃圾桶的咖啡杯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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