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纸粗糙的,边缘划过指腹,带着一股油墨,和灰尘混合的沉闷气味。钟卫东低头看着手里,那厚厚一沓空白A4纸,又看了看田晴,拍在他桌角的,那支最普通、甚至没削过的HB铅笔,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田老师……您这是?”
“把你之前操作‘新收科技’的日K线图,从启动前到崩盘后,手绘一百遍。”田晴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说一件,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平常事。她今天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
钟卫东的愕然,只持续了三秒,就被一种,荒谬的滑稽感取代了。他差点笑出声,勉强忍住,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扯:“一百遍?手绘?田老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电脑上什么K线不能看?历史数据、复权走势、分时图,手指一点就出来了,又快又准!我这得画到猴年马月去?”
他挥舞着手臂,试图强调这个,要求的离谱程度。他想象中的拜师学艺,应该是直接,传授那种一击必中的独门秘籍,是解读市场语言的密码本,而不是……不是这种小学生,罚抄一样的原始劳动。
田晴的目光,扫过他因激动,而有些泛红的脸,没有丝毫波动。她甚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质疑,只是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他手中的纸笔。
“用手画,是为了让你的眼睛,还有你的脑子,”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记住每一根K线,是怎么走出来的,记住价格走过的每一步路。肌肉记忆,有时候比磁盘记忆更可靠。”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画不完,免谈。我这里,不收只想走捷径的学生。”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后,打开电脑,屏幕冷白的光映在她脸上,将她周身笼罩在,一层疏离又专业的气场中。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响起,她已然投入工作,仿佛刚才,只是下达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而不是一个,足以让钟卫东崩溃的“入门考验”。
钟卫东僵在原地,手里的那沓纸,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手腕发酸。他看看纸笔,又看看那个,完全无视他的女人,一股混合着羞辱、烦躁和极度不解的情绪,在胸腔里翻腾。
画一百遍? 他盯着纸上,那些细微的网格线,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无数个日夜,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伏案描摹那些,他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的价格波动。新收科技,那根最终把他拖入深渊的绞索,现在居然,还要他亲手,再绘制一百次?这算什么?惩罚吗?还是某种精神折磨?
这女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心里忍不住腹诽,这方法也太变态了!有什么用?纯粹是浪费时间!
他甚至开始怀疑,田晴是不是在耍他,用这种毫无意义的方式,来逼他知难而退。毕竟,他之前对她的态度,可算不上友好。
键盘声持续不断地传来,规律而冷静,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钟卫东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纸张的酸味。他拉过一把椅子,重重地坐下,椅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但田晴那边,连停顿都没有。
他拿起那支劣质的HB铅笔,笨拙地开始削。木屑簌簌落下,他心里的抱怨,几乎要满溢出来。妈的,老子当年高考,都没这么用功过。我倒要看看,这鬼办法到底能有,什么神奇效果。
他铺开第一张纸,凭着记忆,画下新收科技,起涨前的那一根,平平无奇的小阳线。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间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不像是一个求教的学徒,更像是个被罚抄经文的囚徒。而唯一的狱卒,正用她那种该死的、绝对的冷静,监视着他刑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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