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是在一种极度压抑的寂静中度过的。
老柴头的话更少了,脸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时常对着河面吧嗒吧嗒地抽着闷烟,浑浊的眼睛里藏着化不开的忧虑。每一次远处传来马达声,哪怕只是普通的货船,他的背脊都会瞬间绷紧,直到声音远去才缓缓放松。
林皓的状况依旧糟糕,但或许是因为年轻,或许是因为系统那微不足道却持续不断的能量供给和修复,又或许是老柴头那些虽然粗糙却有效的草药,他终究没有继续恶化。高烧在反复几次后,渐渐退了,意识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腹部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疼痛,但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粉色的肉芽,渗血也基本止住了。他开始能靠着船舱壁,稍微坐起来一会儿。
沉默成了两人之间最主要的交流方式。老柴头会默默递来鱼粥和清水,林皓会默默接过,艰难吞咽。偶尔,老柴头会掀开他伤口上的布条查看一下,皱皱眉,嘟囔一句“命真硬”,然后重新敷上捣烂的新鲜草药。
林皓试过再次道谢,老柴头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仿佛沾上他是天大的麻烦。
但林皓能感觉到,某种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老柴头看他的眼神,除了警惕和麻烦,似乎多了一丝别的、难以言喻的东西。那不是在打量一个纯粹的“瘟神”,更像是在审视一个……同类?一个挣扎在泥泞里的生命?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木板缝隙,在船舱里投下几道昏黄的光柱。老柴头端着一碗比往日稍稠一些的鱼粥进来,里面甚至能看到几小块实实在在的鱼肉。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蹲在门口,重新点燃了烟斗,烟雾在昏黄的光线中袅袅升起。
林皓慢慢喝着粥,温暖的食物带来一丝久违的慰藉。
沉默了许久,老柴头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林皓听:
“这苏州河……看着平静,底下埋了多少冤魂,数都数不清喽。”
林皓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听着。
“早些年,东洋人的炮舰就在这河面上横冲直撞……扔下去多少人……后来,又是谁跟谁打……水里泡胀了的尸体,捞都捞不完……”老柴头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在讲述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但那平淡之下,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我在这河上漂了一辈子,打上的鱼,说不定都吃过人肉咧。”他咧了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笑容有些惨淡,“这世道,人不如鱼。鱼死了还能喂饱别的活物,人死了……就是块臭肉,惹人嫌弃。”
他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所以啊,后生仔,别觉得我救你是发了什么善心。老子只是……只是看腻了,不想再往这河里添一块臭肉罢了。尤其是……一块硬骨头的臭肉。”
他的目光落在林皓依旧紧握着的那把钥匙上,又扫过他即使虚弱也下意识挺直的脊背。
“你这伤,这架势……得罪的不是一般人吧?”老柴头磕了磕烟灰,“76号的狗腿子们像疯了一样,这两天河面上的巡查都没断过。码头、岸边的棚户区,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听说……是在找一个带了重要东西的人。”
林皓的心猛地一紧,握紧了钥匙,指尖发白。
老柴头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声音压得更低:“昨天我去码头卖鱼,听几个扛包的嘀咕……说不是76号一家在找,好像还有别路的……厉害角色也掺和进来了,动静大得很。”
别路的厉害角色?是那个在工具棚里持枪等他的人背后的势力?还是……其他窥伺这份“重要东西”的豺狼?
情报的缺失让林皓如同盲人行路,危机四伏。
老柴头看着他骤然变化的脸色,哼了一声:“怕了?现在知道怕也晚了。”
他站起身,走到舱内一个角落,挪开几个空筐,手指在船板边缘摸索了几下,轻轻一抠,竟然又掀起一块不起眼的木板,露出下面一个小小的、隐藏的凹槽。里面放着的东西让林皓瞳孔骤缩。
那是一把保养得极好、泛着幽冷蓝光的驳壳枪,以及两个压满子弹的弹夹。
老柴头拿出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枪机,然后又默默放了回去,盖好木板,掩盖如初。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看着林皓,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林皓从未见过的、冷硬如铁的光芒。
“老子年轻时,也在这河上运过‘私货’,跟水警、跟土匪都拼过命。”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这玩意儿,不是用来惹事的,是到了没路走的时候,给自己留个痛快,或者……拼掉几个垫背的。”
他走到林皓面前,蹲下,目光如钩子般盯着他:“后生仔,我不管你带了什么要命的东西,也不管你到底是哪路神仙。我只问你一句实话。”
“你做的这事,是伤天害理,祸害老百姓,还是……对着那些该死的主子去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绝密暗线:1940请大家收藏:(m.zjsw.org)绝密暗线:1940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