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客栈”底楼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薄纱,模糊地渗入三楼的寂静。林皓轻轻带上房门,将那充斥着汗臭、酒气和粗野笑骂的世界暂时关在身后。走廊幽暗,脚下的木板随着他的步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需要尽快找到那个叫“薛疤痢”的郎中,更需要弄到钱和食物。阿坤的状况拖不起,而空着肚子,在这地方连一天都撑不下去。
下楼时,他刻意避开人多眼杂的酒馆正堂,从侧面的小门溜了出去,重新踏入坎门泥泞的街道。午后的阳光勉强穿透污浊的空气,将码头的混乱照得更加清晰刺目。他按着老陈指点的方向,朝着码头东头走去。
越往东走,景象越发破败。房屋更加低矮歪斜,路面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鱼内脏腐烂和劣质草药混合的怪味。一些目光从黑暗的门洞或破烂的窗棂后投射出来,冰冷地黏在他这个生面孔身上。林皓下意识地紧了紧单薄的衣襟,感觉怀里的文件夹如同烙铁般滚烫。
终于,他在一片几乎被垃圾淹没的空地边缘,看到了老陈描述的那个木板房——比周围的棚户还要破烂,仿佛一阵海风就能吹垮。门口果然挂着一串黑乎乎、干瘪扭曲的草药,随风晃动,像某种邪异的符咒。没有招牌,只有门板上用木炭歪歪扭扭画了个圈,里面点了一个点,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林皓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虚掩的、仿佛一用力就会散架的木门。
门内光线极暗,只有一盏小小的豆油灯在角落里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一片区域。一股浓烈到呛人的草药味、血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扑面而来,让林皓胃里一阵翻腾。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背对着门口,正俯身在一个简陋的木台前忙碌着,似乎在捣弄着什么。木台上摆放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瓦罐、锈迹斑斑的刀具、以及一些用破布包裹着的、看不清形状的东西。旁边的地上,甚至还有一个半满的木盆,里面浸泡着颜色可疑的布条,散发着脓血的腥气。
“谁?”一个沙哑、尖细,如同铁片刮擦的声音响起。那矮小身影没有回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陈叔……船上的陈叔,介绍来的。”林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我有个兄弟,腿受了枪伤,化脓了,想请您看看。”
那身影终于慢慢转过身来。
豆油灯的光晕照亮了他的脸。一张布满深褐色疤痕的脸,坑坑洼洼,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只有一双眼睛,异常锐利和冰冷,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他的年纪看不出来,但那双眼睛里的沧桑和漠然,让人不寒而栗。这就是薛疤痢。
他的目光在林皓身上扫了一圈,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最后落在他空荡荡的双手和洗得发白的衣裤上。
“钱呢?”他直接问道,没有任何寒暄。
林皓喉咙发干:“我们……刚到此地,身上暂时……不过您放心,只要您能治好我兄弟,我们一定尽快筹到诊金。”
薛疤痢嗤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夜枭般难听:“没钱?没钱看什么伤?等死好了。”他转过身,继续捣弄他那些瓶瓶罐罐,不再理会林皓。
“薛大夫!”林皓急了,上前一步,“我兄弟伤得很重,拖不下去了!您行行好,先给他治,钱我们一定……”
“行好?”薛疤痢头也不回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嘲讽,“这坎门哪天不死人?我要是对谁都行好,早就饿死喂鱼了。要么拿钱来,要么,”他顿了顿,侧过半边脸,那疤痕在灯光下更显狰狞,“拿值钱的东西来抵。”
值钱的东西?林皓心头一紧。他们除了那份要命的文件和电台,身无长物。电台笨重且显眼,文件更是绝不能暴露。
见他沉默,薛疤痢似乎失去了耐心,挥了挥手像赶苍蝇:“没有就滚,别耽误我做事。”
林皓站在原地,拳头暗暗握紧。绝望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阿坤……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薛疤痢那简陋的木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件中,瞥见了一样东西,一小卷用油纸小心包裹着的、看起来像是医用缝合线的东西,以及旁边一个瓷瓶上模糊的英文标签,似乎写着“Anti……”(抗……)。
这家伙,手里有盘尼西林?或者类似的消炎药?林皓的心猛地一跳。这东西在黑市上价值不菲,而且极难搞到。
薛疤痢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猛地转过头,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林皓:“看什么看?”
林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这个薛疤痢绝不仅仅是个普通的黑市郎中,他可能有些门路。而自己,也并非完全没有“值钱”的东西,他脑子里装着的东西,或许能换到一线生机。
“薛大夫,”林皓放缓了语气,目光迎上对方审视的眼神,“钱,我们现在确实没有。但我知道一些……消息,关于上海那边,某些人正在疯狂寻找的东西。或许,这些消息,能抵一部分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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