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下了起来，砸在哨所破烂的屋顶上，噼里啪啦，像是无数只手在敲打。林凡靠着冰冷的石墙，手里捏着那枚薄如蝉翼、泛着诡异彩光的芯片，感觉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炭。老刀蹲在对面，隔着将熄未熄的火堆，鹰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芯片，又时不时扫一眼林凡的脸，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出土的、带着诅咒的青铜器。
“幽灵协议芯片…”老刀又低声重复了一遍，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搓着，“K这个疯子…真敢赌啊。把这玩意儿缝在你身上，等于把引爆核弹的按钮塞给了街头娃娃。”
林凡没吭声，把芯片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点。信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刀？就凭他几句话？K死了，死无对证。谁知道这是不是MI6清理门户的另一招？把他这个“污染源”和最后的“钥匙”引出来，一锅端？
“你不信我。”老刀不是疑问，是陈述。他扯了扯嘴角，那道疤在跳动的火光下像条蜈蚣，“换我，我也不信。但小子，你想想，如果我要害你，昨晚给你的食物和水里下点东西，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安静的尸体了。或者，刚才直接抢芯片，你拦得住？”
林凡心脏缩紧。老刀说得对。以对方展现出的身手和在这雨林里的行动力，想弄死他，易如反掌。
“那你想要什么？”林凡嘶哑地问，“把这芯片交给你的上级？换功劳？”
“上级？”老刀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哪还有什么狗屁上级。詹姆斯死了，K估计也悬了，MI6内部现在乱成一锅粥，一派想擦屁股灭口，另一派想抢功夺权。我这号的，早就是可以随时牺牲的‘灰色资产’了。”他眼神一暗，“我找K，不是为了任务，是私事。他欠我一条命，现在，可能连本带利都还不上了。”
私怨？林凡捕捉到老刀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这让他对老刀的话信了一分。有软肋的人，比纯粹的任务机器稍微可靠点。
“所以，你想用这芯片干什么？”林凡追问。
老刀凑近火堆，添了根柴，火光映得他脸明暗不定：“两个选择。一，找个有足够屏蔽能力的地方，尝试激活这芯片里的‘幽灵’协议。如果运气好，能远程触发‘信天翁’某个核心节点的自毁程序，至少能把水搅浑，让那些争抢的势力都傻眼。但我们很可能暴露，被各方追杀到死。”
“二呢？”
“二，更冒险。”老刀抬起头，目光锐利，“用这芯片做饵，放出风声，引蛇出洞。哈里森想要它向CIA邀功，北边想拿它当谈判筹码，MI6的清理派想销毁它…甚至，可能把那个神出鬼没的‘第三方’也引出来。让他们狗咬狗，我们躲在暗处，找机会…也许能摸到‘门格裂痕’的边儿，或者，至少搞清楚K和詹姆斯到底惹了什么滔天大祸。”
引蛇出洞？林凡听得心惊肉跳。这简直是玩火自焚！就凭他们两个残兵败将，卷入几大势力的混战，瞬间就会被碾成粉末。
“你这是找死。”林凡直接说。
“呆在这雨林里，就是等死。”老刀语气平淡，却带着看透生死的冷酷，“区别在于，是烂死在这里，无声无息；还是冲出去，赌一把，死也死个明白。何况…”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林凡的伤腿，“你这腿，撑不了几天了。不尽快搞到特效药和手术，溃烂入骨，神仙难救。”
林凡沉默了。老刀戳到了他的痛处。伤腿一直在隐隐作痛，溃烂虽然被老刀的草药暂时压制，但根本没好转，只是在缓慢地恶化。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从伤口一点点流失。
“你那些弟兄…”老刀又加了一把火，“王雷，岩当他们…如果还活着，现在肯定也在被围剿。你躲在这里，他们怎么办？等死？”
林凡猛地抬起头，眼睛充血。老刀精准地抓住了他最大的软肋。
雨更大了，风从墙缝灌进来，吹得火苗忽明忽暗。哨所里只剩下雨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林凡深吸一口气，雨水和霉味呛得他咳嗽起来。他摊开手掌，看着那枚安静的芯片。
“怎么引？”他问，声音干涩。
老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不能我们自己去放消息，那太蠢。得借力。”他压低声音，“往东三十里，有个三不管地带的小镇，叫‘勐拉’，是各方情报贩子、军火商和亡命徒的聚集地。那里有个老家伙，叫‘鼹鼠’，专做消息买卖，路子野，但也认钱不认人。我们可以把芯片的‘消息’，通过他，‘卖’出去。”
“怎么卖？直接说我们有芯片？”
“当然不。”老刀摇头，“那样我们活不过第二天。只说…我们知道‘幽灵钥匙’的下落，并且，有办法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让它‘显现’。想要钥匙的人，带足诚意（药品、武器、安全通道）来换。地点要选个易守难攻，也好撤退的地方。”
“比如？”
“北边二十里，有个废弃的法国殖民时期的天主教堂，建在山崖上，只有一条路上去。易守难攻，下面地形复杂，方便撤退。”老刀显然对这里极熟。
林凡快速思考着。计划很粗糙，漏洞百出，但确实是目前绝境中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关键是，如何确保消息放出去后，他们不会在交易前就被黑吃黑？又如何保证交易时能全身而退？
“风险太大。”林凡说，“我们两个人，势单力薄。”
“所以需要准备，更需要运气。”老刀盯着他，“赌不赌？”
林凡看着手心的芯片，又看看窗外无尽的雨夜。留下是慢性死亡，前进是可能立刻死亡，但也有一线生机。他想起了黑石峒峒的弟兄，想起了K最后的眼神。
他慢慢握紧拳头，将芯片死死攥住。
“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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