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青溪坞的夜被雷声撕碎。
泥水顺着屋檐成串砸落,药铺“莫问诊”在风雨中摇晃如鬼影。
昏黄油灯下,周执事佝偻着背,浑身湿透,怀中死死护着一个牛皮纸包裹的账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小姐……我终于找到您了。”他声音颤抖,眼里布满血丝,“这东西,我藏了十八年,不敢交给苏家任何人。它不是普通账册,是命根子,是真相的钥匙!”
苏倾月站在堂屋中央,一袭素白衣裙已被雨水浸透大半,发丝贴在脸颊上,眸光却冷得像刀锋淬过寒潭。
她没有立刻接过账本,而是静静看着老人——这个曾为苏家掌管财务数十年的老执事,此刻眼中既有恐惧,也有决绝。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她问,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屋外的风啸。
“因为……我怕。”周执事低下头,喉结滚动,“怕交出去后,反而害了您。可昨夜我梦见夫人跪在祠堂里哭,说‘错的是我们,赎罪的是她’……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说完,双手将账本递出。
就在苏倾月指尖即将触碰到牛皮纸的一瞬——
“嗤!”
一道破空之声骤然划过,一只枯瘦如鹰爪的手横空而出,猛地夺走了账本!
众人惊愕回头。
莫沉舟不知何时已立于门边,白发凌乱,双目幽深似井。
他冷笑一声,手中账本竟被直接撕开一页,投入案几上的青铜药钵之中。
“你以为这是证据?”他声音沙哑,带着讥讽,“这是祭品。”
火焰腾起,竟是诡异的暗蓝色,映得满屋阴影跳动。
火舌舔舐纸页,灰烬并未消散,反而缓缓升腾,在空中凝成一幅虚浮图影——
一份名单。
墨迹斑驳,却清晰可辨:
【替代体候选】:苏婉柔(适配度72%)、林某氏女(已淘汰)、陈家庶女(待评估)……
【纯净体保留】:仅一人。
名字旁赫然写着——
苏倾月。
其后三字,如雷贯耳:承鼎人·唯一适格者。
空气瞬间冻结。
苏倾月瞳孔骤缩,心跳仿佛停滞了一拍。
承鼎人?
不是千金?不是血脉?不是亲情重聚?
她是……被选中的工具?
“二十年前,‘月隐门’掌握‘声脉通神’秘术,能以音律改命、借声波控魂。”莫沉舟缓缓开口,目光灼灼盯着她,“权贵惧之,联手围剿,一夜灭门。我与林素心侥幸逃生,唯有两条路:一人入世潜伏,布局资源;一人归隐山林,培育传人。”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近乎狂热的笑:“婴儿调包,并非偶然。是你母亲生产那夜,我们亲手点燃‘引魂篆’,遮天机,换命格。你要在苏家获得身份、地位、人脉——而林素心,则要将你培养成集医、武、智、艺于一身的全能承鼎人。”
“等你归来,便是月隐门重生之时。”
他忽然单膝跪地,额头触地,声音低沉却震彻灵魂:“你不是苏家的女儿……你是月隐门最后的光。”
堂内死寂。
雨打屋瓦,如同鼓点催鸣。
苏倾月站在原地,指尖微颤,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在血管里奔涌。
原来所谓的寻亲、愧疚、宠爱,全是假象。
哥哥们的疼惜,父母的眼泪,甚至她自己回归豪门的每一步,都在他们的棋盘之上。
她不是受害者。
她是武器。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师父……是怎么死的?”
莫沉舟身体一僵。
“心疾突发。”他答得很快,眼神却微微闪躲。
苏倾月笑了。
那笑容极淡,却让人心底发寒。
她缓缓抬起手,将颈间那枚从不离身的“Q”徽章轻轻按在莫沉舟手腕处。
刹那间,蓝光流转,意识沉入经络世界。
画面浮现——肝火逆冲,肺络断裂,心脉震荡残留未散。
这不是病亡,是重伤之后强行运功压制,最终爆体而亡!
“是你杀了她。”她冷冷道,“因为她不肯让我成为你们的刀,对不对?”
莫沉舟沉默。
没有否认。
也没有承认。
只是缓缓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本残破药典,封皮焦黄,边角尽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手写批注——正是师父林砚的笔迹。
他将书递给一旁的哑女青禾,示意她转交苏倾月。
翻开末页,一行血红小字刺入眼帘:
倾月,若你读此书,师已不在。
记住,医可活人,亦可弑神。
烛火忽明忽暗,照得那行字宛如滴血。
苏倾月合上药典,指尖缓缓抚过封面裂痕,仿佛还能触到师父最后一次握笔的温度。
她抬头,看向莫沉舟,又望向窗外翻涌的乌云。
这一局,她曾以为是复仇。
如今才知,是觉醒。
而真正的较量,尚未开始。
夜更深了。
她转身走向药庐,语气温柔:“青禾,帮我研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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