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围成一圈,十二道寓意吉祥的传统菜肴依次排开——清蒸鲈鱼象征年年有余,红烧狮子头寓意团圆美满,腊味合蒸承载乡愁,最后一道山茶花造型的红糖糕被缓缓端上,花瓣层层叠叠,染着胭脂般的红晕,中央缀一朵金丝勾勒的蕊,宛如凤凰涅盘。
那是苏倾月亲手所制。
“归来。”她低声念出这两个字时,指尖轻抚过那朵糖花,仿佛触到了十八年来颠沛流离的尽头。
这道点心是她依照师父留下的古法复刻,用云南百年老红糖熬浆,掺入山茶花露慢火凝形,不为炫技,只为这一刻——回家的仪式,必须由她亲自完成。
全家人陆续落座。
苏老太太坐在主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眼中却泛着久违的柔软。
她缓缓举起酒杯,青瓷杯身映着烛火,微微颤动。
“从前我不懂,以为血缘是天定,”她的声音不高,却压下了所有喧闹,“可这些年,我看着婉柔在假象里挣扎,看着倾月从泥泞中走来,才明白——回家不是认祖归宗,是心甘情愿地选择彼此。”
众人屏息。
“倾月回来了,孩子们都齐了。”老太太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最终落在苏倾月身上,眼底滚下一滴泪,“从今往后,我们苏家,只论情分,不论出身。”
话音落下的一瞬,窗外骤然炸开一片璀璨烟火!
赤红、金紫、雪白银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绘出“团圆”二字。
火花如雨洒落,照亮了每个人含笑带泪的脸庞。
苏景行搂着妻子林念秋,把女儿念春举高高;苏景年与夫人相视一笑,指尖轻轻擦去对方眼角的湿意;连一向冷面的傅家长辈,也破例举杯遥敬苏家。
喧嚣之中,傅司寒却低头看向身旁的苏倾月。
她仰望着烟花,眸光清澈如初雪,唇角扬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不是胜利者的张扬,而是历经风雪后终于落地生根的安宁。
他忽然握紧她的手,力道深得几乎要嵌进骨血里。
“你说得对,”他在她耳边低语,嗓音罕见地沙哑而温柔,“真正的豪门,从来不是钱,也不是权……是万家灯火中,有一盏为你而亮。”
子时刚过,众人移步后园——归来园。
百棵新栽的山茶静静伫立于皑皑白雪之中,枝头已有花苞微绽,粉白点点,像是大地在寒冬里悄然吐露的心事。
空气清冽,月光如练,照得积雪泛出幽蓝光泽。
苏倾月靠在傅司寒肩上,怀里抱着刚哄睡的儿子朝归。
孩子小脸恬静,呼吸均匀,脚踝处那朵形似山茶的胎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一枚命运盖下的印章,无声诉说着血脉与宿命的奇妙交汇。
远处传来念春稚嫩的声音:“姑姑!明年我也要种一棵树!我要它开最大最大的花!”
苏倾月笑了,轻声应道:“好,姑姑教你选苗、培土、看节气……等你十岁那年,我们一起给它取名字。”
她抬头望向漫天星雪,寒风吹起鬓边碎发,那一瞬,她仿佛看见遥远山野中,那位白发苍苍、总爱哼小调的师父正站在竹屋前,朝她点头微笑。
“师父,您看见了吗?”她无声开口,眼底水光潋滟,“泥中生的花,真的开到了春天。”
傅司寒将大氅牢牢裹紧她与孩子,下巴轻抵她发顶,目光望向远方沉静的城市灯火,低沉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的故事,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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