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元年九月初七,陇右的风裹着血腥气掠过文州城头,将守军王承业的披风掀得猎猎作响。他扶着垛口青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钉在三十里外的黑风口——那里盘踞着近万叛军,更可怖的是,叛军阵前始终弥漫着一团黑紫色妖雾,那雾气像活物般蠕动,吞噬阳光的同时,也在吞噬着守军的勇气。
三天前派去武都求援的三队斥候,只回来了一个断了左臂的兵卒。那兵卒半张脸被妖雾蚀得露出白骨,伤口处泛着诡异的黑紫色,被抬回城楼时,嘴里反复嘶吼“妖雾吃人”,没撑到半个时辰,便七窍流血而亡。军医剖开他的尸体,发现五脏六腑都已被妖气侵蚀成黑糊状,连银针都插不进一寸。
“大人,城西粮仓只剩三成粮草,最多撑三天。”参军李默捧着账本小跑过来,声音发颤,“昨夜北城有百姓想翻城墙逃跑,被巡逻队拦下时,还喊着‘与其被妖雾吃掉,不如逃去山里’。”
王承业回头望去,城内街道空荡,偶有流民蜷缩在墙角,裹着破烂的草席瑟瑟发抖。文州拢共三万百姓、三千守军,如今已有两百多军民死于妖雾,还有五百多人被妖气所伤,躺在床上呻吟。他从军二十余年,潼关之战见过哥舒翰的惨败,睢阳之战听过张巡的死守,却从未见过如此邪门的战事——昨日派三百精锐出城袭营,只回来了八十多人,逃兵说“刀砍在叛军身上像砍棉花,反倒是自己人被妖雾缠上,浑身溃烂,走着走着就化了”。
“武都节度使那边还没回信?”王承业的声音带着沙哑,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干涩的唾沫。
“刚收到飞鸽传书。”李默递过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墨迹还带着潮气,“节度使说,九节度大军正集结相州,要攻安庆绪老巢,武都兵力全要驰援,实在抽不出人手。”
王承业捏紧信纸,指尖几乎要将纸页戳破。他知道相州之战是朝廷平叛关键,可文州一旦失守,叛军就能顺着白龙江南下,直逼蜀地——那里是朝廷的粮道命脉,断不得。“难道真要弃城?”李默的哭声打断他的思绪,“城里百姓……”
“不能弃!”王承业猛地打断,目光扫过城下慌乱的人群,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旧事。那年他还是少年,随父亲去武都西南的白马山寨采买药材,恰逢山寨遭猛虎袭击,是圣灵寺的老祭师杨石,用一张黄符贴在柴门上,念了几句听不懂的咒语,那猛虎竟真的绕着山寨不敢靠近,最后悻悻离去。当时只当是山野奇谈,可如今……
“备马!”王承业转身就走,腰间弯刀撞在甲胄上发出脆响,“李参军,你守城楼,若我三日不回,就带百姓往南逃,能活一个是一个!”
两匹快马出了文州南门,沿着白龙江向西南疾驰。沿途村落早已空无一人,烧焦的房梁斜插在地里,断墙上的血痕被雨水冲成暗红色,几只乌鸦落在白骨上,见到人马过来,呱呱叫着飞起,翅膀上还沾着腐肉碎屑。王承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知道,这些都是崔乾佑的叛军和妖雾留下的痕迹。
崔乾佑——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在他心头。当年潼关之战,正是此人用诱敌之计,大败哥舒翰二十万大军,如今又带着妖雾肆虐陇右,显然是安庆绪的急先锋。
行至四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一片连绵青山。山脚下立着一块丈高的白石,上面刻着“白马寨”三个暗红色大字,字迹苍劲,像是用鲜血浸染过。寨门紧闭,两根松木寨柱上缠着泛银的藤条,门口站着两个身穿白袍的少年,腰间别着短刀,手里握着桃木杖,见有人来,立刻横杖挡住:“来者何人?此地乃白马圣灵寺地界,闲人免进!”
“在下文州守将王承业,求见杨石大祭师!”王承业翻身下马,拱手时左臂的旧伤隐隐作痛,“文州被崔乾佑部妖军围困,黑紫妖雾蚀人,城破在即,只有大祭师能救!”
那短发少年皱起眉:“杨石师父正在闭关,不见外客。若你们是避难,可去寨东流民屋;若是求医,寨西有药庐。”
“不是避难,也不是求医!”王承业急得额头冒冷汗,伸手抓住少年的桃木杖,“叛军有妖雾相助,能把人化成脓水!再晚些,文州三万百姓都要成妖雾的养料!求二位小师父通报,王承业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绝非虚言!”
就在这时,寨门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让他们进来吧。”
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出。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光,正是杨石。王承业一眼就认出他——二十年前那个能驱虎的老祭师,如今虽添了些老态,可周身的气场依旧让人敬畏。
“王将军,多年未见,别来无恙?”杨石拱手笑道,拐杖头的铜铃轻轻晃动。
“杨大祭师!”王承业上前一步,几乎要跪下,“晚辈此次前来,是求您出手!文州被崔乾佑围了五日,妖雾已吞了两百多人,再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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