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雪玉膏被收进了妆匣最底层,压在几件素银首饰之下,如同试图掩埋一个灼手的秘密。她刻意不去碰触,连带着不去回想那药膏的清冽气味与指尖的温热触感。庭前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迹,喂鱼,莳花,对着日影移动消磨漫长午后。
只是心绪,再难真正静如止水。每一次风吹草动,每一次巷口传来的陌生马蹄声,都让她如同惊弓之鸟,指尖下意识蜷缩。
第三日午后,天阴了下来,层云叠叠,压得人心头也沉郁。她正持着小银剪,修剪一盆兰草过于恣意的长叶,侍女脚步匆匆而来,手里捧着一只紫檀木托盘,上面搁着一封并无特殊标记的素色信函。
“将军,门房刚收到的,说是给您的。”侍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宅子僻静,往日除了宫中传召,鲜有外信。
银剪在指尖顿住。她放下剪子,目光落在那封信上。纸质寻常,封口处却用了极细腻的火漆,印纹模糊难辨,并非官制。
心底那根弦猝然绷紧。萧景玄?他又想做什么?传召何须如此隐秘?
她屏退侍女,独自立于廊下,指尖迟疑一瞬,终是拆开了火漆。
并无信笺。
只有一方素白的软缎绣帕,折叠得整整齐齐,静静躺在信封之中。
帕子质地极好,触手柔滑微凉,边角以同色丝线绣着寥寥几茎兰草,针脚细密雅致,除此之外,再无半点纹饰或字迹。
这是何意?
她捏着那方绣帕,反复查看,心下疑窦丛生。绝非宫中制式,也非萧景玄那般帝王会用的物件。触鼻间,只有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冷香,不同于龙涎香的霸道,更清,更缥缈,难以捕捉。
谁送来的?目的何在?
她捏着那方陌生而突兀的绣帕,指尖下的软缎冰凉滑腻,像某种窥不透的蛇。无字无迹,只有几茎孤零零的兰草和一抹捉摸不定的冷香,这比明刀明枪的威胁更令人心神不宁。
不是萧景玄。帝王的手段,或堂皇正大,或阴鸷酷烈,从不屑于这等故弄玄虚、儿女情长般的把戏。
那会是谁?
心思电转间,几个模糊的念头浮光掠影般闪过……是朝中某些仍未死心、试图通过她这“旧主”试探风向的势力?是军中那些曾跟随原主浴血、如今散落各处、或许仍存念想的旧部?还是……其他潜藏在暗处,意图利用她这枚已被帝王盯上的“弃子”搅动风云的人?
每一个猜想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她渴望的安宁已彻底成为泡影。她已被拖入旋涡中心,成为多方目光交织的焦点。
而这方绣帕,就是投石问路的第一枚石子。
掌心微微沁出冷汗,将那柔软的缎子浸得略有些潮。她猛地攥紧,几乎要将那兰草纹样掐碎在掌心里。
不能慌。
越是如此,越不能自乱阵脚。送帕之人目的未明,此刻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落入圈套。
她迅速将绣帕重新折好,塞回信封,指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四下望去,庭院寂寂,只有风穿过竹叶的细响,仿佛暗处有无数双眼睛正窥探着她的反应。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面色恢复平静,拿着那封信函,转身步入内室。
妆匣被再次打开,那方素帕被她用两指拈着,像是拈着一块烧红的炭,迅速塞入了最底层,与那盒未曾动用过的雪玉膏压在了一处。
两样东西,来自不同的方向,却同样带着令人不安的讯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对峙着。
“砰”地一声合上匣盖,仿佛也将所有翻腾的惊疑与惧惮暂时锁了进去。
她走到窗边,推开支摘窗。窗外天色愈发阴沉,灰云低垂,一场山雨似乎随时欲来。风卷着潮湿的土腥气涌入,吹动了她的鬓发。
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院墙、巷口、乃至更远处影影绰绰的树梢。
太静了。静得不同寻常。
萧景玄的人必定还在。而这送帕之人,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将东西递到她门前,要么是身手极高,要么……便是对这宅邸周围的监视布防了如指掌。
她扶着窗棂的手指微微收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她,就是那只被各方视线钉死的蝉。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再无异样的信函,也无宫中突如其来的传召。那方绣帕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连涟漪都未曾惊起半分。
但这死寂般的平静,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形的煎熬。等待审判的滋味,远比审判本身更磨人。
她依旧每日喂鱼、修剪花木,动作看似如常,眼角余光却时刻警醒着周遭的一切。廊下金鱼摆尾的弧度,树叶摇曳的频率,远处市井传来的模糊声响……任何一丝微小的异常都被无限放大,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反复刮擦。
直到这日午后,天空终于沉不住气,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来。雨丝细密,敲打着屋檐青瓦,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将天地间笼在一片朦胧水汽之中。
她正对着一局残棋发呆,黑白子胶着,如同她此刻困顿的局势。
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于回廊响起,比平日更急,带着水汽。
侍女甚至未及通传,那传旨内侍的身影已出现在雨雾朦胧的院门口,油衣下摆滴着水,声音穿透雨幕,清晰而冷硬:
“楚将军,陛下宣召,即刻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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