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瓶颈与平板上的星光
陈默试图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项目中，像鸵鸟将头埋进沙土，以逃避那张合照可能带来的麻烦。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林薇助理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林薇本人那句冰冷的“注意影响”。他需要成功，需要用无可指摘的工作成果，来稳固这来之不易的、却又岌岌可危的立足之地。
然而，命运仿佛在刻意捉弄他。就在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时，项目却进入了最令人焦灼的阶段——瓶颈期。他提出的“情感慰藉与微小确定性”方向像一把正确的钥匙，却怎么也打不开眼前这把生锈的锁。
项目推进的第五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胶着的气息。小小的会议室里，白板上画满了混乱的箭头和方框，像一张无人能解的天书。陈默站在前面，衬衫领口微敞，袖口挽到了手肘。他手里拿着马克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试图再次梳理逻辑。
“我们回到原点，”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用户在那些深夜、清晨的通勤路上，打开那个小游戏，他们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不是通关，不是排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负责前端的小张正低头玩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数据组的李姐皱着眉头，手指在保温杯上无意识地敲击。最年轻的产品助理小王倒是听得认真，可那双眼睛里盛满了迷茫。
“也许只是一种……不需要动脑的陪伴，”陈默努力寻找着准确的表达，“一种微小的、确定的奖励感。就像……”他卡壳了，那个恰到好处的比喻迟迟不肯现身。
“就像开盲盒？”小王怯生生地接话。
“对，但不完全是。”陈默眼前一亮，但又迅速黯淡下去，“盲盒是纯粹的赌博心理，而我们需要的是一种更有温度的期待……”
“说白了就是在现有功能上做点花样嘛，”小张终于放下手机，打了个哈欠，“比如强化那个小游戏，加点皮肤、排行榜、签到奖励什么的。搞那么复杂干嘛？”
李姐立刻推了推眼镜：“小张，用户对单纯的数值刺激疲劳度很高。陈默提出的方向是情感价值，我们需要一个能真正触动他们，让他们产生归属感和依赖感的载体，不是一个换皮的游戏。”
她转向陈默，语气带着资深员工的“务实”：“想法是好的，陈默，林总监也认可。但落地太难了。我们缺的不是方向，是那个能把方向具象化的‘核’。没有这个‘核’，一切都是空谈。”
陈默感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李姐说得没错，他自己也正被困在这个“核”外面，不得其门而入。林薇那句“我只看结果”像烧红的烙铁，悬在他的脊梁骨上，滋滋作响。
“打动人心？”小张嗤笑一声，带着点年轻技术人的傲慢，“李姐，咱们是做互联网产品，不是拍文艺片。数据、逻辑、转化率，这才是硬道理。”
会议在一种令人疲惫的拉扯中结束。陈默独自站在满是涂鸦的白板前，感觉自己像个站在废墟上的失败指挥官。他抬手，用力按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个人生活的警报尚未解除，职场的危机又迫在眉睫，他被两面夹击，几乎透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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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公寓，陈默连鞋都没换好，苏小暖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从客厅跑过来，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你回来啦！我今天尝试做了红烧……”
“嗯。”陈默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打断了她的话。他甚至没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就像一抹被抽走了所有色彩的影子，径直穿过客厅，把自己沉重地“扔”进了书桌前的椅子里。电脑屏幕幽幽地亮起，映出他写满疲惫和焦躁的脸。
苏小暖举着锅铲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她看着他那仿佛被无形重担压垮的背影，轻轻咬了咬下唇，默默转身回到厨房，关掉了炉火。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陈默完全沉浸在那个找不到出口的迷宫里。他疯狂地查阅竞品分析，翻看枯燥的用户访谈记录，试图从字里行间抠出一点灵感。键盘被他敲得噼啪作响，鼠标被不耐烦地甩动。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烦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苏小暖几次悄悄靠近。第一次，她把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他毫无反应。半小时后，她悄悄把凉掉的水换成温热的牛奶，他还是看都没看一眼。夜深时，她第三次过来，拿起那杯又凉透的牛奶，轻轻叹了口气。
“陈默，”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先歇会儿吧，喝点东西再看？”
“别吵我。”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生硬。
苏小暖被他话语里的冷意刺了一下，抱着杯子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默默地转身，抱了个垫子，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的地毯上，戴上耳机看自己的平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深夜，窗外对面大楼的灯火也一盏盏熄灭。陈默终于耗尽了所有精力，大脑因为过度运转而发出抗议的嗡鸣。他试图撑住额头，却感觉手臂有千斤重，最终，抵抗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倦意，脑袋猛地往下一磕，额头重重地撞在冰凉的键盘上，发出一声闷响，就此趴着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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