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已悄然浸透宫墙,李倓刚在皇城使官署审定完奸细名录,周俊便捧着一封染血的急报,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那急报上的墨痕被雨水洇得模糊不清:“殿下!王元宝押送的粮船……在黄河三门峡遭遇了风暴!”
李倓指尖一颤,名录散落满地。那是江淮转运的两千石糙米,是太原防线越冬的关键粮草,王元宝更是他倚重的商道臂膀。急报上那“船毁十之五,粮损过半”的字迹,犹如锋利的刀刃,刺得人眼生疼。而末尾那句“元宝率残兵护余粮往盐州暂存”,才让他那紧绷的心弦稍稍松缓了些。
未等他派人核查详情,内侍监的传召铃已在巷口响起。紫宸殿内烛火摇曳,肃宗手握那份急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阶下站着的贺兰进明正躬身奏禀,玄色官袍上还沾着晨露。
“陛下,江淮粮运乃军国大事,李倓身兼皇城使,却纵容粮船冒险行船,致粮草折损千石!” 贺兰进明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扫过李倓,“前日范阳细作漏网,今日粮船失事,如此办事不力,恐难服众!”
李倓心头一凛。贺兰进明本是河南节度使,因去年睢阳之战拒不发兵,被肃宗召回灵武闲置,素来与李泌、郭子仪不睦。此次显然是借粮船之事发难,想趁机打压自己。
“倓儿,你有何话说?” 肃宗目光中带着审视,昨日还赞许他谍战有功,今日却添了几分冷意。
“儿臣失职。” 李倓伏地叩首,未做辩解 —— 他知道,此时争论风暴是否人力可控,只会落得 “强词夺理” 的话柄。前章刚获封皇城使,锋芒已让肃宗忌惮,贺兰进明正是掐准了这一点。
“失职?” 贺兰进明冷笑,“殿下怕是把心思都用在了造弩箭、抓细作上,忘了粮草才是军心根本!如今太原缺粮,史思明虎视眈眈,这千石粮草的窟窿,殿下拿什么补?”
肃宗的指节叩响御案,声响在殿内回荡。李倓余光瞥见站在一侧的李泌,对方却垂着眼帘,指尖捻着朝珠,似在沉思。就在肃宗要开口降罪时,李泌忽然出列:“陛下,臣有话要说。”
“说。”
“黄河三门峡素有‘鬼门关’之称,秋汛风暴更是历代漕运大患。” 李泌声音平缓,却字字清晰,“开元年间裴耀卿治漕,特意在此设集津、三门二仓,便是为避水险。此次风暴连日不息,非王元宝调度失当,实乃天灾难测。”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贺兰进明:“况且建宁王自灵武继位以来,便以王府金器玉器变卖,补充军粮缺口,将士们至今感念。如今粮船失事,殿下若真办事不力,何必舍私财助军?”
这席话正中要害。肃宗想起去年灵武粮荒,李倓确是将生母遗留的金钗都送进了太仓,一时语塞。贺兰进明还想争辩,却被李泌递来的眼神止住 —— 那眼神里藏着警告,暗示他再纠缠,恐会牵扯出睢阳拒援的旧账。
李倓趁势叩首:“儿臣虽无直接罪责,却未能预判水险,愿受惩处。听闻盐州乃关中至朔方的粮运枢纽,臣恳请陛下恩准,前往盐州督运粮草,一则补太原之缺,二则整顿漕路,绝不再生纰漏。”
这请求看似自贬,实则暗藏深意。盐州不仅是黄河漕运的重要节点,更是食盐主产地,掌控盐路便等于握住了军需命脉。更重要的是,他早从郭子仪处得知,盐州刺史崔希逸是郭老将军的旧部,此去既能避祸,又能联结军方势力。
肃宗沉吟片刻。他本想罚李倓削去皇城使职权,却又惜其才干;如今李倓主动请去盐州,既显悔改之心,又能远离中枢,正合他 “用其才而防其功” 的心思。“准奏。皇城使暂由李辅国兼管,你速去盐州,十日之内须将余粮运抵太原。”
退出紫宸殿时,雨已停了。李泌候在廊下,递过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崔希逸可用,盐路需掌”。李倓攥紧字条,低声道:“先生又救了我一次。”
“是殿下自己选对了路。” 李泌笑道,“盐州虽偏远,却是制衡朔方军的关键。只是粮草转运需得良法,否则再遇风险,恐难翻身。”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江若湄提着食盒走来,青裙沾着泥点,显然是刚从城外商栈赶来:“殿下,听闻粮船失事,我已让人核查了黄河漕路图谱,或许有法子降低损耗。”
她将食盒放在石阶上,取出一卷图纸铺开。上面画着分段的河道与粮仓标记,“裴耀卿当年用转般法,在河口、三门设仓分段转运,我们可在此基础上改良。” 江若湄指尖划过图纸,“将两千石粮草分十船装运,每船配两名熟悉黄河水性的舵手;在盐州、银州、胜州设三座中转仓,遇风暴便就近入仓,不再冒进。”
李倓眼睛一亮。这 “分段运粮法” 既借鉴了古法,又针对当前战事做了调整 —— 十船分装可避免一损俱损,中转仓能应对突发水险,比王元宝的单队运输稳妥得多。“此法甚好!你即刻拟份详细章程,我带往盐州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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