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的秋意已染透北固楼的枫叶,技能坊的桐油香与织锦的丝线气息交织,随着练湖的风悠悠飘入驿馆后院。李倓正对着案上的江淮舆图出神,秦六刚从广陵带回新铸的三十张强弓,箭袋上的狼头纹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殿下,张阿三带人修好了十二艘粮船,桐油封的船底能经得住三个月江浪。” 秦六将账本推到案前,指尖划过 “织坊产出云纹锦五十匹” 的字样,“魏县令说,这些锦缎运到余杭能换八千石糙米,比官价还高两成。”
李白披着半旧的青衫走进来,发间别着枝新鲜的桂子,显然是刚从驿馆外的桂树旁踱来。他将一卷诗稿拍在舆图上,正是昨日为织坊作的《锦工行》,墨迹未干处还留着酒渍:“贤弟快看,这‘机杼声中飞紫电,经纶织就汉家天’如何?前日见陈婆婆织锦时眼神发亮,倒比长安的宫人更有风骨。”
李倓抬眼时,正见秦六悄悄朝自己使眼色 —— 驿馆墙角的槐树上,藏着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腰间露着半截染蓝的布带,正是吴记布庄残留的眼线。他不动声色地抚过诗稿:“先生这诗写得好,只是若让永王见了,怕是要骂咱们‘借锦缎夸功’。”
“他倒有脸说!” 李白猛地拍案,青衫下摆扫过案上的铜爵,“前日截获的密信里,这厮竟说‘丹阳织锦当充军资’,分明是想把百姓的血汗钱填进他的割据梦!” 他想起上月韦子春游说时的嘴脸,又想起技能坊里流民们踏实劳作的模样,喉结滚动着怒意,“当年谢安石淝水破敌,靠的是民心所向;如今永王坐拥楼船,却只想挑唆生事,算什么贤王?”
李倓见他眸中星火闪动,知道时机已到,遂取过纸笔递过去:“先生何不作歌明志?就像当年《行路难》警醒世人那般,让江淮百姓看清永王的真面目。” 他指尖点在舆图上的江陵方位,“永王在江陵大肆宣扬‘东巡平叛’,可他的楼船从未往北驶过采石矶,反而在丹阳周边安插眼线,这‘平叛’二字,不过是遮羞布罢了。”
李白接过狼毫,墨汁在砚台中晕开一圈黑纹。他走到窗前,望着技能坊方向传来的机杼声,又想起安史之乱初起时 “白骨相撑如乱麻” 的惨状,笔尖突然落下,力道重得划破了宣纸:“北固楼头云色恶,楼船载酒非平虏。”
一句落罢,他手腕不停,诗句如长江奔涌而出。李倓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只见 “东巡旗号耀江浒,却把刀兵指向吴”“三川胡尘尚未扫,诸侯先起一隅争” 等句陆续出现,最后那句 “东巡非为安社稷,不过诸侯争一隅” 更是力透纸背,恰如利刃剖开了永王的伪装。
“好一首《丹阳吟》!”李倓不禁喝彩,“先生此诗,胜似十万雄兵。”
李白掷笔大笑,随手将诗稿往案上一扔,端起案边的酒坛灌了一口:“这酒酣耳热之际,倒真写出些力气。当年在永王幕中,老夫还曾写‘但用东山谢安石’夸他,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他指着诗稿,眼神格外坚定,“这《丹阳吟》,定要让江淮百姓人人传唱,看他李璘还有脸称‘贤王’!”
“先生放心,传播之事交给某。” 李倓立刻唤来秦六,“去技能坊寻那几位识文断字的书生,令其抄录百份《丹阳吟》,以朱砂在‘诸侯争一隅’句旁圈点,务必使人皆能明了。” 他略一思索,又补充道,“再取五十匹粗布,把诗句抄在布上,挂在码头、茶馆这些人多的地方。”
秦六领命而去时,李白正对着诗稿细细修改,将 “楼船载酒” 改为 “楼船积粟”,又添了 “织妇停机叹失所,船工挥泪望乡关” 两句,更添民生疾苦之叹。“贤弟这舆论之法,倒比老夫的诗更有章法。” 李白抚须道,“当年在长安,老夫的诗虽能传遍酒楼,却从没想过能这般引民心声。”
“先生的诗是火种,某只是添了些柴薪。” 李倓笑道:“江淮百姓早已受够战乱之苦,只是无人点破永王的真面目。如今有先生的诗引路,他们自会明白谁是真心为民。”
不出半日,《丹阳吟》便在丹阳城传开了。技能坊的书生们趴在石阶上抄录诗稿,织坊的陈婆婆领着妇人们边织锦边学唱,连造船坊的张阿三都能背出 “东巡非为安社稷” 那句。秦六雇来的歌姬在码头茶馆弹唱时,围观的百姓起初只是默默听着,待唱到 “却把刀兵指向吴” 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骂道:“难怪永王的船总在丹阳打转,原来是想抢咱们的粮!”
这声骂仿佛点燃了引线,议论声瞬间炸开。有个从洛阳逃来的流民哭道:“安禄山乱了北方,永王又要乱南方,咱们还有活路吗?”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王公子设坊给咱们活干,永王却想挑唆咱们闹事,孰好孰坏一目了然!”
茶馆老板见状,干脆让歌姬反复弹唱,自己则站在柜台后高声解说:“这‘楼船积粟’说的是永王囤粮不发,‘诸侯争一隅’就是说他想当土皇帝!”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练湖的水路传到广陵,又顺着盐道传到滁州,不出三日,连偏远的村镇都能听见孩童哼唱 “东巡非为安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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