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未散,夏州城的西门已敞开半扇。李倓的商队踏着薄雾启程,青石板路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车辙,昨夜下过的轻霜被车轮碾出细碎的白痕。秦六牵着马走在最前,腰间的弯刀还带着晨露的寒气,时不时回头望向队伍中央的马车 —— 自从昨夜收到李泌的密信,殿下便再没怎么合眼。
“殿下,前面就是‘西通胡商栈’了。” 陈忠勒马至车旁,声音透过厚重的棉帘传进来,“这是夏州最大的丝路商栈,南接长安漕运,北连灵武驿道,李泌先生的人大概率在这儿等咱们。”
李倓掀开车帘,一股混杂着胡商香料与马匹汗液的气息扑面而来。商栈坐落于十字街口,夯土围墙足有两丈高,正门挂着块褪色的木匾,“西通胡商栈” 五个大字被风沙磨得边角模糊。门口挤满了骆驼商队,穿羊皮袄的回纥商人正与唐军驿卒争执,地上散落着几袋被查验的葡萄干,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甜香。
“果然是丝路枢纽。” 李白也探出头来,目光扫过商栈外晾晒的波斯地毯,“老夫当年随贺知章出使西域,见过的商栈也不及此处热闹。你看那墙角的琉璃瓶,定是大食国的物件。”
车队刚停稳,商栈里就快步走出个青衣汉子,腰间挂着枚鎏金鱼符,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待看到李倓腰间的江潮锦帕,他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拱手:“可是建宁王殿下?在下李泌大人麾下参军,姓崔名瑾。”
李倓心头一松,这鱼符正是李泌密信中提及的信物。他翻身下车,握住崔瑾的手:“崔参军一路辛苦,里面说话。”
商栈后院的厢房收拾得极为整洁,墙上挂着张残破的河西地图,案上摆着刚沏好的茯茶。崔瑾关好门窗,从怀中取出个锦盒,打开后露出份明黄卷轴 —— 竟是肃宗的手谕。
“陛下在灵武听闻殿下以纸退敌、预判史思明叛乱,龙颜大悦。” 崔瑾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满是敬畏,“李泌大人连夜草拟旨意,欲封殿下为天下兵马副元帅,辅佐郭子仪将军平叛。”
“副元帅?” 李白刚端起茶杯,手猛地一顿,茶水溅出些许在衣襟上,“这可是执掌兵权的要职!殿下在江淮疏通粮道、屡建奇功,当得此封!”
李倓却眉头微蹙,指尖摩挲着卷轴边缘的云纹。他想起昨夜修改奏报时,特意标注的 “广平王李豫监军灵武” 字样 —— 搜索到的史料中,李豫作为肃宗长子,本就是未来的储君,此刻若自己接过兵权,岂不是犯了帝王大忌?
崔瑾似是看穿他的心思,连忙补充:“李泌大人特意嘱咐,让在下转告殿下 ——‘乱世之中,兵权为要。暂受此职,方能调度诸军,待平叛后再辞不迟’。” 他从怀中又取出封书信,“这是李大人给殿下的亲笔信。”
李倓展开信纸,李泌的字迹苍劲有力:“肃宗多疑,良娣渐起,殿下需掌兵权以自保。广平王仁厚却寡断,暂难担此任。” 墨迹未干,显然是仓促写就。
可越是如此,李倓越觉不妥。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范阳与灵武之间:“崔参军,可知太宗皇帝当年为何发动玄武门之变?”
崔瑾一愣:“殿下是说…… 宗室掌兵之事?”
“正是。” 李倓转身看向李白,语气凝重,“先生饱读史书,当知历代帝王最忌宗室握兵。先太子李建成便是因兵权过盛,才与太宗反目。如今陛下初登大位,广平王身为长子,本就该是兵权所属。我若受封副元帅,轻则被疑觊觎储位,重则恐引火烧身。”
李白捋须的手停在半空,眼中的不解渐渐转为恍然:“老夫竟忘了这层关节!当年永王李璘便是因手握兵权,才被陛下猜忌,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殿下这是…… 要避祸?”
“不仅是避祸,更是为了大唐稳定。” 李倓走到案前,取过纸笔写道,“臣弟无将帅之才,恐难当副元帅之职。广平王殿下仁厚睿智,深得军心,此职当属兄长。臣愿以太常卿之职,兼领粮运使,为大军筹备粮草,不负陛下重托。”
他写完后递给崔瑾,目光坚定:“烦请崔参军将此信带回灵武,转告陛下与李泌大人,倓儿绝非推诿,实乃一心为大唐着想。”
崔瑾接过信纸,看着 “粮运使” 三字,忍不住提醒:“殿下,转运使虽掌漕运财赋,可终究是后勤之职。如今史思明叛乱,前线正是用人之际,掌兵权才能……”
“才能更快平叛?” 李倓打断他,指尖点在地图上的江淮区域,“崔参军可知,郭子仪将军在河东缺粮已三月,李光弼麾下将士每日仅得半斗米?安史之乱绵延数年,症结非独在战场,更在粮道。”
他站起身,语气愈发恳切:“当年裴耀卿任江淮转运使,革新漕运之法,使关中粮秣充盈。如今我在江淮疏通河道、重建盐场,正可将粮草经汴水入黄河,直抵灵武。这粮运使一职,看似是后勤,实则是平叛的命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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