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收复后的第三日,秋阳总算驱散了连日的硝烟,把城门口的青石板晒得暖融融的,连缝隙里的焦灰都透着暖意。李倓踩着晨光往城外走,靴底碾过地上半焦的草屑,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身后跟着的陈忠抱着个鼓囊囊的布包,絮絮叨叨个没完——里面是刚从军需处领的新伤药,瓷瓶碰撞声清脆得像串摇响的铃铛。
“殿下您是不知道,赵二柱那莽夫昨儿个抢着帮百姓修屋顶,踩塌椽子摔了个四脚朝天,屁股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见了我还嘴硬说自己是练‘凌空翻’呢!”陈忠拍着布包笑出褶子,忽然瞥见路边老卒正给孩子削木刀,立刻凑过去起哄,“张大叔,您这手艺得回炉啊!刀把都没打磨圆,小心硌得娃哭鼻子,到时候嫂子又要揪您耳朵。”
李倓无奈地摇头,目光扫过城外官道。沿途百姓忙着搭新棚屋,唐军士兵也跟着搭手,有个满脸稚气的小兵不知从哪儿摸来只芦花鸡,被鸡主人追得绕树三圈,鸡扑棱着翅膀叫,引得众人笑作一团。唯有通往东边的岔路口冷冷清清——那是遣唐使原定的离城路线,倭国使者吉备建雄昨日就该启程,这会儿却连车辙印都没见着。
“陈忠,去问问驿卒,倭国使者动身了没有。”李倓话音刚落,岔路深处就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是青瓷落地的碎裂声,紧接着是兵刃相撞的“锵啷”声,夹杂着几句生硬的汉话咒骂:“把值钱的都交出来!不然砍了你的脑袋!”
“不好!”李倓脚下一蹬,拔腿就往岔路冲,腰间横刀“唰”地出鞘,刀身与鞘口摩擦出短促锐响,晨光映在冷刃上,晃得人眼睛发花。陈忠也立刻收了嬉皮笑脸,从布包里摸出短弩,快步跟上去,嘴里还骂骂咧咧:“这群杀千刀的败兵!刚从城里逃出来就敢作乱,看小爷射穿他们的膝盖!”
岔路尽头的破庙前,已是一片狼藉。七八名穿着破烂叛军服饰的残兵围着三辆马车打砸,为首的壮汉举着豁口的鬼头刀,一刀劈烂车帘,宝蓝色的倭国丝绸立刻滚了出来,被他一脚踩在泥里。马车旁,一名身着倭国直裾的青年正挥刀抵抗——正是吉备建雄,他头戴乌帽,衣袍被划得支离破碎,左臂鲜血顺着袖口往下淌,却死死抵着最后一辆马车的车门,握刀的手虎口发麻,刀刃都在微微颤抖。
“吉备先生!”李倓大喝一声,声音穿透混乱的打斗声。离吉备最近的叛军正举刀劈向他后背,闻言刚转头,就被李倓横刀抹过颈侧,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鲜血溅在破庙的石台上。
吉备建雄闻声回头,看清李倓的身影,眼中瞬间燃起光,用生硬的汉话喊:“建宁王殿下!”攻势陡然凌厉几分,长刀劈向一名叛军的手腕。陈忠紧随其后,短弩“咻咻”连射两箭,精准钉在两名叛军的大腿上,那两人惨叫着跪倒,被赶上来的靖安军士兵反手扭住胳膊,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为首的壮汉见同伴接连倒地,虚晃一刀就想往破庙里钻。李倓怎会给他机会?脚下发力追上去,横刀贴着他后背划开一道口子,刀刃划破衣料的凉意惊得壮汉浑身发抖。他“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额头撞得石台“咚咚”响:“殿下饶命!小的是饿疯了才敢作乱,再也不敢了!”
“刚从洛阳逃出来的败兵,倒有胆子劫掠大唐的客人。”李倓用刀鞘指着他,语气冷了几分,“安庆绪都自身难保,你们还敢为非作歹,可知遣唐使受大唐律法庇护,劫掠者——斩?”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马蹄声,李倓安排的巡防队赶了过来,见状立刻上前,将剩下的叛军全部按在地上,个个动弹不得。
直到叛军被押走,吉备建雄才松了口气,握着刀的手一软,长刀“当啷”掉在地上。他刚想弯腰去捡,左臂伤口被牵扯,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白得像宣纸。李倓快步上前,才看清他的伤势——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手肘划到肩头,鲜血浸透了浅青色的衣料,顺着指尖滴在地上,染红了一小块尘土。
“别动。”李倓按住他的肩膀,力道沉稳却温和,转头对陈忠喊,“把金疮药拿出来,再找块干净布条——要没开封的细棉的,别用粗麻布磨着伤口。”陈忠连忙应声,手忙脚乱地从布包里翻出药瓶,还特意拍了拍布条包装:“放心殿下,这是军需处最好的细棉布,比我擦脸的都软!”
李倓拧开瓷瓶,一股薄荷混着三七的清凉药香立刻散开。他先用干净布条蘸了些清水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污,再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上去,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这是唐军特制的金疮药,止血快,止痛也灵,敷上三日就能结痂,别沾水。”吉备建雄疼得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指节因为用力攥紧而泛白,却硬是没哼一声,只是恭恭敬敬地低头:“多谢殿下,大恩不言谢。”
等李倓帮他缠好绷带,吉备建雄猛地单膝跪地,双手按在膝头,郑重地磕了个头:“若不是殿下及时赶到,在下性命难保,连倭国献给大唐的贡品也要被劫。此恩在下没齿难忘——若殿下他日有需,倭国武士愿效死力,刀山火海绝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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