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用力深呼吸,冰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老房子特有的气息,却让她无比安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袖子胡乱地擦掉眼泪。激动过后,是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种紧迫感。
四十六年的阅历和记忆,是她最大的金手指。但她必须谨慎。她现在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太过惊世骇俗的言行,只会被当作妖怪或者疯子。她需要时间,需要耐心,需要用一个孩子能有的、最合理的方式,一步步引导这个家,走向一条完全不同、充满希望的未来之路。
她重新坐回床边,小手紧紧攥着粗糙的床单,目光变得坚定而清澈。这一世,她不要再留下任何遗憾。她要守护好这个家,让爷爷奶奶安享晚年,让父母不再那么辛劳,让妹妹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熟悉而略带涩滞的声响,打断了林薇的思绪。
一张年轻妇人的脸探了进来。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梳着这个年代最常见的齐耳短发,额前有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甚至领口和袖口都隐约有些磨损的蓝色确良衬衫,外面系着一条自家缝制的碎花布围裙。她的眉眼干净秀气,只是眼底下有着淡淡的青影,透露出长期劳作的疲惫。然而,那双看向林薇的眼睛里,却洋溢着林薇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充满活力的温柔。
是母亲——周芳!是年轻了将近二十岁的母亲!
林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狂喜交织,让她几乎要哽咽出声。前世的母亲,在她漫长的漂泊岁月里,电话中的声音总是带着掩饰不住的牵挂和日渐苍老的沙哑。而眼前这张脸,虽然带着操劳的痕迹,却饱满、生动,皮肤紧致,嘴角自然上扬的弧度里,还藏着属于年轻母亲的娇憨与期盼。
“薇薇,醒啦?头还晕不?快起来喝点粥,下午要是感觉好些了,还得去学校呢。”母亲的声音温柔而清脆,带着滇南地区特有的软糯口音,像初夏清晨滴落在荷叶上的露珠,敲打在林薇的心尖上。
学校?林薇恍惚了一下,纷乱的记忆碎片迅速归位。是了,她八岁这年,好像是夏天贪凉,感冒发烧,请了半天的假在家休息。此刻,身体确实还有些软绵绵的,喉咙的干痛也提醒着她病后的虚弱。她连忙清了清嗓子,用带着孩童特有糯软的嗓音回答:“妈,我好多了,不晕了。” 她刻意让声音显得有些虚弱,既符合病后初愈的状态,也能为自己可能出现的“异常”做个铺垫。
她掀开身上那床印着大红牡丹花的旧棉被,小心翼翼地伸脚下床。水泥地坪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穿上床脚那双塑料凉鞋,鞋襻有些磨脚,但大小正合适。身上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印着几只小鸭子的连衣裙,布料是廉价的化纤,款式简单,甚至能看出是用大人的旧衣服改小的,但洗得干干净净,带着阳光晒过后的皂角清香。
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虚浮,不仅仅是因为生病,更是因为这种时空交错带来的强烈不真实感。她跟着母亲走出小小的卧室,堂屋(兼作客厅和餐厅)的景象完整地展现在眼前。
堂屋比卧室稍大,但同样简陋。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地,只是用石磙反复碾压过,显得硬实。墙壁下半部分刷着深绿色的油漆墙裙,上半部分则是粗糙的石灰白墙,贴着一张崭新的年画,画上是抱着大鲤鱼的胖娃娃,寓意吉祥。靠墙摆着一张暗红色的八仙桌,桌腿有些歪斜,下面垫着小木片。几张长条凳随意地放着。一个老式的、带玻璃拉门的木头碗柜立在墙角,柜门上的合页生了锈。
爷爷林大山正坐在堂屋通往后院的门槛上,佝偻着背,吧嗒吧嗒地抽着那根陪伴了他几十年的水烟筒。铜质的烟锅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微的光。他穿着灰色的对襟汗衫,黑色的阔腿裤,裤脚挽起一截,露出精瘦的脚踝和一双磨得发白的解放鞋。花白的头发剃得很短,几乎贴着头皮,脸上沟壑纵横,那是长年累月风吹日晒刻下的印记,但眼神依旧清亮,此刻正眯着眼,享受着他片刻的闲暇。看到林薇出来,他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表示关心的音节,又继续沉浸在他的烟雾里。
厨房里传来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响,还有柴火燃烧时噼啪的轻响。奶奶李秀英系着和母亲同款的围裙,正佝偻着腰在灶台前忙碌。她身形瘦小,动作却利落干脆,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紧的小髻,用黑色的网兜罩着。灶台上,一口大铁锅正冒着热气,浓郁的米香混合着柴火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薇薇起来啦?正好,粥熬得了,快坐下。”奶奶回头,朝她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
最让林薇心头发软的是,她看到四岁的妹妹林莉,正穿着开裆裤,撅着小屁股,蹲在院子里的泥地上,全神贯注地看着一队蚂蚁搬运一块比它们身体大上数倍的饼干屑。阳光透过院中那棵老梨树的枝叶缝隙洒下来,在她茸茸的头发上跳跃,小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在跟蚂蚁说着什么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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