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局长带来的消息,像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散了郑县长调研后林家小院里持续数日的暖意。那番关于“政策限制”、“资源倾斜”和“连锁反应”的暗示,虽然说得委婉,但其间的寒意,每个人都真切地感受到了。
送走眉头紧锁的张副局长,院子里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爷爷林大山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闷烟,烟雾缭绕,却驱不散他脸上的阴霾。他咂摸着张副局长话里的意思,“红眼病”、“不满”,这些词让他这个本分了一辈子的老农心里发堵,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委屈——我们凭手艺吃饭,碍着谁了?
母亲周芳收拾茶具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上写满了担忧,低声对林国栋说:“国栋,这……这可怎么办?县里是不是变卦了?是不是有人看咱们家不顺眼,给使绊子了?” 她的世界观里,“上面”的意志是统一而明确的,这种内部的“不同意见”,让她感到不安和恐惧。
林国栋的心情最为复杂。他身在体制内,比家人更明白张副局长那些话背后的潜台词——任何资源的分配都伴随着博弈,郑县长的支持固然有力,但具体执行部门有他们的考量、他们的规则,甚至可能存在的盘根错节的关系。所谓的“连锁反应”,或许就是指触动某些现有利益格局。他感到一种无力,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空有干劲,却不知阻力来自何方。
“爸,妈,你们先别急。”林国栋强打起精神,安抚家人,“张局长只是说有些不同意见,事情还没定论。郑县长的态度是明确的,咱们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话虽如此,那股刚刚被点燃的、关于“联合发展”和“合作社”的激情火焰,明显被泼了一盆冷水,只剩下湿漉漉的灰烬,冒着不甘的青烟。
林薇将家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知道,这是林家成长道路上必然要面对的一课——来自系统内部的、非恶意的、却更为复杂的阻力。它不像病虫害那样有形,也不像产能不足那样具体,它是一种氛围,一种潜规则,考验的是耐心、智慧和定力。
她不能直接分析利弊,只能继续用孩子的视角,引导家人关注本质。
“爸爸,”她走到林国栋身边,仰着小脸问,“郑伯伯是县长,张伯伯是局长,是不是就像……就像爷爷炒茶是大师傅,海子哥是学徒?大师傅说了要炒好茶,学徒有时候火候掌握不好,但茶最后还是得听大师傅的,对不对?”
她这个略显粗糙的比喻,却让林国栋心中一动。是啊,郑县长是决策层,他的支持是战略性的;而具体执行部门有他们的操作难度和现实考量。关键在于,如何让执行层面看到支持林家的“价值”和“必要性”,减少他们的“顾虑”。
接下来的几天,林家小院的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制茶、卖茶依旧在进行,但那种蓬勃向上的冲劲似乎暂时停滞了。林国栋照常上下班,但明显心事重重,在单位里也更加谨言慎行。爷爷炒茶时,有时会看着炉火发呆,周芳和奶奶做事也少了往日的利落劲。
消极等待不是办法。林国栋知道,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干等着县里的“研究讨论”。他想起郑县长调研时提到的“帮助总结技术规范”和“引导联合发展”。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用实际行动来回应那些潜在的“不同意见”。
他主动去找了农技站的陈技术员。陈技术员对林家印象很好,也很热心,但提到具体支持时,也面露难色:“国栋啊,不瞒你说,站里经费紧张,人员也有限。帮你们总结技术规范没问题,我可以抽时间。但要说像张局长提的联合发展,牵涉到组织农户、协调利益,这已经超出我们农技站的业务范围了,需要乡镇企业局甚至乡政府牵头啊。”
陈技术员的话很实在,点明了另一个问题:跨部门协作的难度。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职责边界,郑县长的一句指示,需要多个部门协同落实,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不畅,都可能使事情搁浅。
林国栋没有气馁,他又利用周末,去拜访了之前帮助过的李家庄李老栓等几户茶农,试探性地提了提“联合”的想法。这些茶农对林家都很感激,对提升茶叶品质也有兴趣,但一听到“联合”、“统一标准”、“可能要让渡部分自主权”,都表现得犹豫不决。
“林科员,不是我们不信你和你家老爷子,”李老栓搓着手,为难地说,“只是这联合起来,谁说了算?卖的钱怎么分?万一闹矛盾咋办?咱们小门小户的,经不起折腾啊。”
现实的困难一重接一重。理想的蓝图,在触及具体的人和利益时,显得如此脆弱。
就在林国栋四处碰壁,感到前路迷茫之际,一天下午,他下班回家时,在院门口被邻居王婶神秘兮兮地拉到了一边。
“国栋,跟你说个事,”王婶压低声音,眼神闪烁,“我今儿个去供销社买盐,听见社里两个人在那儿嘀咕,说什么……‘林家这下要起来了’,‘郑县长都发话了’,‘以后咱们社的茶叶生意怕是要受影响’……还说……‘不能让他们太顺当了’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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