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场的黎明,是在一种铅灰色的、毫无生气的天光中,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的。寒风像无数把冰冷的锉刀,打磨着裸露的岩石,卷起细小的碎石和粉尘,在空中形成一片迷蒙的、令人窒息的灰雾。废弃石屋内部,空气凝滞,弥漫着浓重的霉腐味、尘土味以及一种名为绝望的、几乎可以触摸的沉重气息。林国栋蜷缩在墙角最深的阴影里,身上胡乱盖着能找到的所有干枯杂草和几块腐朽的木板,像一只试图用伪装逃避猎杀的受伤野兽。昨日从拾荒老头那里得来的、那两个冰冷坚硬如同石块的窝头和那一小块咸得发苦的菜疙瘩,早已在胃里消化殆尽,此刻只留下一种更深邃的、灼烧般的空虚感,以及对一口热汤、一块软饼的近乎疯狂的渴望。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酸痛的呻吟,脚底的伤口在冰冷和污浊的环境中隐隐作痛,传来一阵阵灼热和刺痒交替的搏动。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耳朵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石屋外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风的呜咽,枯草折断的脆响,远处河滩水流的潺潺,甚至是自己血液流过太阳穴时沉闷的搏动。这死一般的寂静,本该是安全的信号,却反而像不断收紧的绞索,让他的神经绷到了极限。拾荒老头带来的那句“河对岸响枪了,像是在抓要紧的人”,如同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张技术员的爪牙果然在疯狂反扑,这片废墟的宁静能维持多久?是老孙和陈默用生命引开的追兵尚未搜索到此地,还是他们早已……他不敢再想下去,那种噬心的负罪感和恐惧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然而,在这一切令人窒息的黑暗与焦虑之下,唯一能像定海神针般稳住他即将崩溃心神的,是那个名字——郑主任。证据已经送达,那位身处风暴眼中心、手握权柄又似乎心存正义的“郑主任”,是他们通往光明、扳倒巨恶的唯一桥梁。他紧紧抓住这根虚幻的稻草,在脑海中拼命勾勒着一幅画面:郑主任正在斗室之中,运筹帷幄,那份浸满血泪的证据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正在悄无声息地掀起惊涛骇浪,一张正义的大网正在暗中收紧……这近乎自我催眠的幻想,是他抵御刺骨寒冷、噬骨饥饿和无边恐惧的最后屏障。
就在他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紧闭双眼,竭力维持着这脆弱的希望图景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刻意压抑的急促感的窸窣声,突然从石屋外靠近河滩的乱石堆方向传来!不是风卷碎石,不是小兽窜行,是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
林国栋瞬间石化,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冻结!他像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僵在原地,连最微小的呼吸都停滞了,心脏却像被重锤疯狂敲击的破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几乎要撕裂胸腔蹦出来!是搜捕队!他们终于还是找来了!是老孙和陈默没能撑住,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早已布好的局?绝望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边一块边缘锋利、沾满泥污的碎石,眼中迸射出困兽般的、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惨烈凶光,准备进行最后的、注定徒劳的抵抗。
脚步声在石屋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谨慎地观察和确认。然后,是极其轻微、却带着特定节奏的叩击声,敲在那扇腐朽的木门上——笃,笃,笃(稍重),停顿,笃,笃(轻而急)。不是粗暴的砸门,而是……暗号?一个因为极度紧张和疲惫而严重变调、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感的声音,压得极低,从门缝挤了进来:“国栋……是……是我……赵建国!快开门!”
赵建国?!他竟然找到了这个绝地?!林国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然后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是希望的援军,还是……死亡的信使?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不敢置信的狂喜冲击着他,但残存的理智让他强行压下立刻开门的冲动。他像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到门边,将眼睛死死贴在一道宽大的裂缝上,屏住呼吸向外窥视。
微弱的晨光中,只见赵建国穿着一身沾满油污和煤灰、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深色工装,帽檐拉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部分依旧能看出极度的疲惫和一种深重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焦虑。他正紧张地左右张望,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一种随时准备逃离或搏斗的姿态。看起来,不像是带领着埋伏的敌人。
林国栋不再犹豫,猛地用力拉开那根充当门闩的粗木棍。赵建国如同受惊的狸猫,迅捷地侧身闪入,随即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动作熟练地将其重新闩好,整个过程快得几乎只在眨眼之间。他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显然这一路潜行而来,精神与体力都已透支到了极限。
“赵连长!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外面情况怎么样?”林国栋急切地压低声音问道,心脏悬在嗓子眼,赵建国的出现本身,就预示着巨大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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